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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爺……是門?!彼麧q紅了臉,臉上的橫rou抖動著,“你看起來就象一只被車輪攔腰軋斷的流浪狗!”門??雌饋磉€很鎮(zhèn)定,除了因?yàn)槭а涞冒l(fā)抖,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激動的情緒。“好久不見了,尤利烏斯。”他蒼白的嘴唇顫抖著,“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你落魄的老情人?!?/br>尤利烏斯從家奴手里奪過燈火,湊過去照亮門希的臉,反復(fù)確認(rèn),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冰冷的汗水從他的額頭生出,順著皺紋,流進(jìn)他枯燥的鬢發(fā)。門希站得筆直,用薄薄的嘴巴扯出一個微笑,凹進(jìn)去的藍(lán)眼睛在夜色里難以看清。“年少無知時,我曾與你有過一段感情。盡管時間很短,但那也是一段純情的時光,不是嗎?”他以淡漠的語氣說。尤利烏斯用手擦掉臉上的冷汗,盯著他的眼睛說:“你來干什么?”門希裹緊長袍,抖著嘴唇,悠然地笑道:“知道昨天夜里的那場火災(zāi)嗎?”他頓一下,“是我放的火。”這句話被他輕柔地說出口。尤利烏斯聽到這話時,仿佛被強(qiáng)行灌入一口難以消化的食物。他直直地瞪著門希,長期被酒精熏染的腦子緩慢地轉(zhuǎn)著。許久,他才反應(yīng)過來。他幾乎是在尖叫:“老天爺!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想回到貴族身份,需要大量的地產(chǎn)和金錢。”門希冷靜地說,“我向大貞女借來燃料縱火,原本計劃以組織奴隸營救的條件,低價買下著火的房子。但沒想到……”他猛地抖一下,繼續(xù)道:“沒想到火警隊(duì)就在附近,遣散了我的奴隸,打斷了我談價的過程。我的計劃失敗了。共和國時代的克拉蘇就是這樣變相謀得地產(chǎn),從而成為羅馬的首富。我效仿他,命運(yùn)之神卻不待見我……”尤利烏斯激動地大叫:“你瘋了!你這個瘋子!現(xiàn)在是皇室專|權(quán)的帝國時代,與龐培、愷撒齊名的克拉蘇是識時務(wù)的英雄,不會象你這樣被眼前的困境沖昏頭腦!”門希僵硬地笑了笑:“或許吧,我是個愚蠢的人,是個沖動的人。曾經(jīng)的我,也是與卡里古拉并肩作戰(zhàn)的將軍。而如今,我扔掉臉面和自尊,來尋找你的庇護(hù)……”“縱火可是要剝皮灌油的重罪!”尤利烏斯喘著粗氣說,“我不能接納你。你會讓我惹禍上身!”“你必須接納我,尤利烏斯?!遍T希陰冷地笑,“為了表明我的真誠,我向你坦白了一切。”“你不能拿你單方面的付出綁架我!我不可能接納你!”尤利烏斯冷汗直流,指著門希的臉說,“出于私情,我不會向法院揭露你。你快從我家離開……”門希忽然上前一步,手掌捂住他顫抖的手,好象撒嬌的寵物用毛絨絨的腦袋磨蹭主人的手心一樣,他用下巴去蹭尤利烏斯汗?jié)竦氖帧?/br>他的胡茬,象小貓柔軟的胡須一樣,扎得尤利烏斯癢癢的。“還記得嗎?”門希放低聲音說,“以前你最喜歡我這樣做。你希望我象一只乖巧的小貓一樣黏著你,希望我象一個只會紡織的女人一樣崇拜你。可是以前,我擔(dān)任過萬眾跪拜的祭司,帶領(lǐng)好幾個羅馬軍團(tuán),年輕氣盛的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做……”“哦不……”尤利烏斯不禁動搖,下意識地去反握他的手,“別說了,門?!?/br>“我曾經(jīng)喚你為尤利爾?!遍T??康接壤麨跛沟念i窩里,小聲說,“你叫我門迪,記得嗎?那是我們對彼此的愛稱……”“哦,門迪……”尤利烏斯渾身發(fā)抖。他對上初戀的藍(lán)眼睛,那里散發(fā)出湖水般的藍(lán)綠色。尤利烏斯不禁入了迷,憑借這雙藍(lán)眼睛,他仿佛跨過時空一樣回到過去,回到?jīng)]有被功利拖累的少年時代,宛如返老還童。不同階段的人生中,都會有不同的心儀之人;在回憶這些人時,與其說是懷念他們本身,不如說是懷念曾經(jīng)為之瘋狂的自己。“我還為你準(zhǔn)備一件你不可能拒絕的禮物……”門希柔聲說,“你想看看嗎?”“你準(zhǔn)備了什么?”尤利烏斯象一個青澀的少年,臉上出現(xiàn)企盼的神色。門希笑道:“我自己。”說著,他打開一直緊捂的領(lǐng)口,將衣袍下血rou模糊的身體完全暴露出來。尤利烏斯瞪大雙眼,倒吸一口涼氣,象被雷電劈過一樣動彈不得。門希在冷風(fēng)中顫抖著,擠出一個勉強(qiáng)的微笑:“我閹割了我自己。”第61章莊園的夜晚鬧市區(qū)的火災(zāi)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對于低生育率的羅馬城,兩百多的傷亡人數(shù)是帝國成立以來的巔峰。然而,比火災(zāi)傷亡還要讓人目瞪口呆的,是尼祿為羅德交付的巨額保釋金。作為掌管消防的長官,羅德在免職之后,被法院處以終身監(jiān)|禁的刑罰。治罪那天,尼祿以保證人的身份同他一起出庭,當(dāng)場以十萬奧雷的金額,將羅德保釋回家。奧雷是羅馬貨幣中最值錢的,用黃金鑄造。十萬奧雷,相當(dāng)于一千萬青銅鑄造的賽斯特斯,足以在羅馬的中心地帶買下十座廣場。這件事迅速傳開,很快成為最流行的演講素材,以主奴和保釋金為題材的戲劇和音樂也得到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作。一些新潮的新婚夫婦,會在結(jié)婚誓詞里加入“你是否愿意為我支付保釋金”這句話。馬車?yán)铮岬摫活嵉妙^暈?zāi)X脹。他把木制的窗簾掀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冬季里山毛櫸樹的澀苦味通過鼻腔,灌進(jìn)整個肺部。他清醒許多。尼祿剛從元老院出來。面對數(shù)十個白袍元老的輪番彈劾,他象一個罄竹難書的被告一樣被堵在演說臺上,差點(diǎn)招架不住。終于抵達(dá)家宅,尼祿踩著車夫的背跳下車板,一轉(zhuǎn)身,被家門口的景象驚住。十幾個衣衫破爛的貧民躺倒在別墅前,拖家?guī)Э冢胁簧賸D女和兒童。他們骨瘦如柴,指甲縫和皮膚上滿是臟土,好象一塊塊曬干的爛rou那樣橫陳在街道中間。“這些人是誰?”尼祿冷漠地掃視過去。迎接他的家奴端來一盆用來洗手的溫水,回答道:“是在火災(zāi)里失去公寓的貧民。他們不滿皇室的賠款,又不敢當(dāng)面和政府對峙,只能躺在家門口抗議?!?/br>尼祿冷笑一聲,“貪婪的賤東西!政府的賠款,足夠每個家庭買下一套獨(dú)立的平房。”他洗好手,面無表情地走過他們,“這些人就象吸附地面的螞蟥?!彼幊恋卣f,“讓我的廚師拿出庫存里所有的鹽,調(diào)制成濃鹽水潑在他們身上,螞蟥們會自動掉下來?!?/br>家奴愣?。骸澳_定要這么做嗎?”“沒用燒開的滾油,已經(jīng)是寬恕了。”尼祿擦干凈手,把用過的毛巾丟到他肩上。家奴噤聲,默默瞧主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