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9
黃的燭火象嫩苗一樣生長在暗色里。這是紀(jì)念亡夫的簡單儀式。阿格里皮娜每天清晨都要這么做。這時有奴隸快步走來,恭順地跪在她的腳邊,“主人,多米提烏斯大人來了?!?/br>阿格里皮娜怔了怔,淡漠的臉孔裂出一絲迷茫。卷曲的銀發(fā)被風(fēng)吹到臉前,裙擺吹得飛起,她素凈的臉呆愣著,頭紗象迷霧般捂住她的視野。她摘掉頭紗,搖晃著轉(zhuǎn)過身,僵硬的眼神猛地一凜,定格在門口。她的兒子就在那里,赭紅的長袍翻飛。他的背后便是初日噴薄的紅光,極遠(yuǎn)處的地平線象一道熔化的黃金,鋼箍一般地緊捆大地。阿格里皮娜下意識地一笑。笑聲輕得象一縷突闖的氣流。尼祿扯緊衣袍,踩著一雙長靴走來。他冷淡地抬眼,前額的碎發(fā)被盡數(shù)吹起,露出年輕而立體的五官。“你笑什么?”他平靜地問。阿格里皮娜站正身體,那雙素來不顧一切的、與兒子相似的棕色眼眸里,此刻泛起一點母性的柔光。她從嘴角勾出一個細(xì)小的微笑,漸漸漫溯到淡雅的眉眼,最終舒展在略顯欣慰的全臉。守寡多年的阿格里皮娜,終于泄露出一個可稱為幸福的笑容。“以前總是我去你家,這是你第一次主動來看我?!彼y得柔和地說,“你這只小羊羔總是以冷漠的方式傷害你的母親……”尼祿的臉色明暗交錯,瘦削的體質(zhì)使他的顴骨之下有著恰到好處的淡影。“我不會再傷害你了,現(xiàn)在和以后都是?!彼麆e有深意地說,目光有所游離。阿格里皮娜沒有溫柔多久,很快恢復(fù)一貫的強凌。她戴上朦朧的白頭紗,一向陰狠的雙眼在后頭瞥視,象伺機而動的鷹隼。母親的身份,是她最大的倚仗。“你當(dāng)上了行政官?!卑⒏窭锲つ嚷曇衾渚?,“你的指尖已經(jīng)摸到羅馬心臟上的命脈?!?/br>尼祿脊背筆直,眉鋒如鐵打般的深硬。“我會讓羅馬的心臟穩(wěn)定地跳動。”他細(xì)薄的雙唇深沉地動幾下,“就象奧古斯都那樣……”阿格里皮娜微微瞇起眼睛,翹起嘴角。這使她仿佛在譏笑,其實她只是有些顧慮罷了。“這絕非易事!你接了尤利烏斯留下的爛攤子。”她神情嚴(yán)峻地說,“你要應(yīng)付洪水和傳染病,還有幾個沒錢建下去的工程。不僅如此……”尼祿耐心地傾聽,沒有象以往那樣打斷她。阿格里皮娜繼續(xù)道:“你頭頂奧古斯都后人的頭銜,一路仕途又很順利。民眾們厭煩衰老又殘疾的克勞狄烏斯,對展現(xiàn)出潛力的你就抱有過高的期望。你處于登向皇位的關(guān)鍵!”尼祿的容色逐漸緊迫。阿格里皮娜告誡道:“要知道,現(xiàn)在一絲頭發(fā)的罪責(zé),都可能壓垮你之前的所有努力!”尼祿并不嫌惡母親的絮叨。他的面目隱現(xiàn)一些堅沉。金紅的晨光于極遠(yuǎn)處逼射而來,半邊天幕象是被潑了血,萬斛晦暗如退潮般退去??諝馇逅蓛?。尼祿的臉龐被晨色染紅,眉目間有一層強加的暖意。他凜著臉僵立許久,眼神有飛飄向別處的恍然。這一瞬間尼祿遁入晨紅,有著如被烈火鍛造般的堅韌。他抿死的嘴唇緩緩開合:“我還想問一個問題……”阿格里皮娜斜過眼睛,“問吧。”尼祿嚴(yán)謹(jǐn)?shù)亻_口:“當(dāng)年……我的舅父卡里古拉為什么會被他的親衛(wèi)刺死?”“局外人怎么知道?!卑⒏窭锲つ壬袂槔涞?,“那個親衛(wèi)是被他強征到身邊的,據(jù)說當(dāng)時還有個年齡尚幼的兒子。被迫骨rou分離的他也許對我的哥哥一直都心存不滿……”尼祿怔愣一下,濃重的暗色瞬間襲上他的眉睫。他有所警惕,眸中翻滾過滔天的郁色,宛如噴發(fā)之中的火山灰。他的紅身影,象繚繞的火星一樣迸入宛如巖漿的天色之下。“……那他的兒子呢?”他低著頭說,沉重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阿格里皮娜有所意識地瞥他一眼,繼續(xù)道:“他殺死皇帝,犯下就連冥界也無法容納的罪責(zé)。他那繼承血脈的兒子,本該隨他一起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她頓了頓,“但他進宮后從不與他的兒子見面,法院也找不到任何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線索……”尼祿心臟一緊,“所以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嗎?”阿格里皮娜點點頭:“當(dāng)時全羅馬都陷入震驚和動蕩之中,他的兒子走運地免掉一死,卻背負(fù)著被人唾罵和恐懼的血脈,也許正在什么陰暗的角落里茍活……”她停頓一下,臉孔顯現(xiàn)一絲陰戾,苛刻的薄唇輕動,不留余地地說:“……畢竟他的姓氏,是羅馬歷史的污漬?!?/br>尼祿的嘴唇泛白,呼吸逐漸沉重起來。他沉默良久,面色凝重而嚴(yán)肅。身材纖瘦的他,生出一種如鐵水冶煉般的堅毅氣質(zhì)。“你怎么突然問這種陳年舊事?”阿格里皮娜問。“沒什么?!蹦岬摽焖俣潇o地說,“只是一時好奇罷了?!?/br>阿格里皮娜盯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遠(yuǎn)處明亮的晨光使她蒼白而潔凈的臉有了一點血色。她丟掉快要燃盡的火棒,用涼鞋踩滅火苗,陰冷著臉提醒道:“記著去你的新莊園看看,那里的奴隸還不認(rèn)識你這個新主人?!?/br>尼祿壓下滿腹思緒,平靜地說:“我正有這個打算?!?/br>……尼祿回到家宅時,一襲黑衣的羅德正坐在天井的石岸上,指骨分明的手里持著一只裹著皮革的彎弓,在清光下泛著晃眼的強光。他的腳邊散落著打磨得光亮的箭頭,七零八落的。在滿目青綠的榕樹蔭蔽下,淺淡的金光從樹縫間象沙粒一樣漏下來,有微小的細(xì)塵凝固其中,給尼祿一種如紗罩眼般的朦朧。有幾個年輕的女奴殷勤地圍著羅德。她們很明顯地精心打扮過,燙成波浪卷的、亞麻色頭發(fā)上插著亮麗的珍珠發(fā)飾,在美好的光色之中象浮沉的星點。她們向羅德展開手掌,柔嫩的少女的雙手畢露,象潔白的羊脂膏一樣柔潤。羅德扶起她們的手,冰一樣澈明的視線在她們白嫩的手上移動著。尼祿只覺得刺眼,心有如刀捅入般的疼痛。他重重地咳兩聲,邁著堅沉的腳步挪過來,蔭蔽與晨光交錯灑在他沉鈍的身影上,象一段波浪一般從肩上流過去。他的紅色身影,象一叢燒過來的火焰,有一些威懾的力量。女奴們知趣地退下了。羅德?lián)炱鹨恢患^,微仰起秀美的五官,長長的鬢發(fā)搭落在他的雙肩。箭頭反射的白光,恰好照在他形狀美好的紅唇。他望向站到面前的尼祿,鋒利的唇角卷翹出一個剛中帶柔的微笑。“我在等您?!彼f。尼祿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