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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稚氣未脫的五官,已經(jīng)因為這濃厚的妝容,而初顯成年人的深邃與成熟。羅德就走在他的身后側(cè),一貫的黑衣,如附骨之游魂一樣跟著他,手里照例按著他的長劍。他沉穩(wěn)的黑色身影,象一道重劍的暗光劈砍開一路的吵鬧聲。尼祿手抱重物走了一路。他滿頭大汗,呼吸有些紊亂,幾縷汗?jié)竦念^發(fā)黏在前額。有幾只蚊子圍著他亂叫,被他不耐煩地趕走。“我快渴死了……”他低聲對羅德說,“這些可能帶著瘧疾的蚊子總是圍著我轉(zhuǎn)!”“忍耐?!绷_德平靜地掃他一眼,“您沒有別的辦法。”尼祿頓時委屈起來,眼睛里的聚光晃晃悠悠的,象夏日水潭里漣漪蕩起時的顫動波光,那甚至算是可憐了。“你替我擦擦汗吧,羅德……”他故意湊近羅德,不顧旁人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他的稚氣,好象從那層粉飾的面具之下泄露出來。“我的眼睛就象被鹽腌漬了一樣疼!”他神色委屈地說。說完,他滿臉期待地仰起頭,示意羅德給他擦臉,就象一只等待主人摸頭撓癢的小貓。他的銀發(fā)很亮澤,象是由象牙雕刻而成。在深刻的眼線之中,包藏著他黃碧璽般的眼睛。羅德取出絲布,將他額角的汗滴擦干。絲布從他的前額輕輕移到眼睛,忽然頓住了。“怎么了?”尼祿抬眼問,聲音里隱含一些不符合主人身份的卑微。羅德淡定地擦拭起來,劍鋒般的眉目十分激進,直逼尼祿的眼底。他沖尼祿輕輕一笑,微笑好象鋸子一樣鋒利。“您長得還蠻帥的呢!”他贊嘆道。尼祿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心頭就象蟲蟊蠢動一樣,有什么略微刺癢的動靜。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跳快起來。羞紅宛如油滴浸紙一般,漸漸滲透他的面頰。他低垂著腦袋,耳根紅得象充血一般。“害什么羞?!”羅德調(diào)侃一句。他用兩指捏住尼祿的下巴,硬是抬起他羞紅的臉,強迫式地擦干他的汗,動作頗為霸道。尼祿悶著聲,手指緊緊摳著石膏像。隊伍歡鬧著走了一路,終于到了用以火葬的廣場。木柴枝條已經(jīng)搭建好,地面鋪就一層花瓣,樂師拍著羊皮鼓、吹起悲愴的旋律。哭喪的女奴跪在棺木前,將黑紗鋪在棺材蓋上。幾個奴隸樹起卡里古拉的墓碑,那上面還刻著墓志銘。尼祿搬起石膏像,將它嵌進墓碑頂端的凹槽里。他沒有時間喝水,立刻就登上演講臺準(zhǔn)備葬禮演講。廣場已經(jīng)聚集很多人了。他們大多都是貴族,舉止很優(yōu)雅,神色保持著適度的肅穆。羅德在臺下,行走在人群周圍巡視。他頎長的身影象幽影一樣來回掃動,有一種惡靈的兇悍氣質(zhì)。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輕緩地拍一下。向來警覺的羅德一觸即發(fā)。他翻手拔劍,劍刃抽到一半時猛地頓住,又象困獸一樣被他硬是給按了下去。他微微倒抽一口氣,神情復(fù)雜地說:“馬爾斯,你的身體不允許你來參加這個!”馬爾斯由他的奴隸攙扶著,臉色灰暗如褪了色的羊皮紙。他身上散發(fā)著濃烈的藥草味,一種由意志勉強支撐的光色閃爍在他衰弱的眉目,馬上就要奪眶而出。“我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馬爾斯的說話聲中含有氣喘,“我可不想象個廢物一樣被困死在床上……”“他畢竟是被泰勒斯刺死的。我是泰勒斯的朋友,應(yīng)該來看看他……”羅德沉著臉,眉眼間盡是晦暗。任何看到他的臉龐之人,都會被他沉重的面目所累。這時尼祿走到墓碑前,清了清嗓子,細(xì)長的手里捏著幾張演講稿。馬爾斯日漸黯淡的綠眼睛遠(yuǎn)遠(yuǎn)地瞧他一眼,“他看上去不茍言笑,很難相處吧……”他說。“不!”羅德?lián)u了搖頭,“其實他非??蓯?,是個很有趣的孩子?!?/br>馬爾斯笑笑:“看來你們交往甚歡?!?/br>尼祿站在人群前,開始了演講:“我的舅父魂斷于刀匕。冥神念其血統(tǒng)的尊貴,時隔八年才承認(rèn)他的命隕。須要銘記,他的銀發(fā)曾承載月桂花冠,他的雙手曾握過權(quán)杖,他的眼睛曾卷宗公文!他身體已逝,血統(tǒng)卻不會銷蝕;他化為齏粉,帝位卻不能被否認(rèn);他靈魂凋落,寶座卻不會被削弱……”馬爾斯聽了一會,寬心的微笑染上他的嘴角。他對羅德說:“這個孩子精通修辭……看樣子他很有政治才能,比昆汀出色很多……”“當(dāng)然!”羅德很肯定,“他一定會是皇帝!”“我比你更希望他是皇帝……”馬爾斯語氣悠長,眼里涌動著懷戀,象瑩綠的水晶逐漸凝結(jié)成晶。他頓了頓,有些擔(dān)憂地說:“不過……據(jù)說前一陣子他貪污了買橄欖的錢款。貴族們都在議論這件事……”羅德冷哼一聲。他攥起鉤子般的拳頭,皮革手套與指骨摩擦出咯吱的聲音。兇惡的神色躥到他的眼眸里,他語氣不善地駁斥道:“那盡是一幫顛倒黑白的垃圾!”尼祿換一張演講稿。他有過演講的經(jīng)歷,動作從容,面對眾人一點都不慌張。“……和我的舅父一樣,我總能得到額外的、愛屋及烏的關(guān)注,這絕不是因為我本人,而是因為我血管里流淌著偉人的血脈!那是如臺伯河底的沉金一樣堅固無懈的東西,抑或是如正午陽光一樣橫掃陰霾的東西!無疑,它是我的金羊毛,但更是懸在我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羅德眼底隱約有煞氣。他揚起頭盯向墓碑前的尼祿,無意間就掃過了墓碑。墓碑上刻有幾排很奇怪的拉丁文。這幾行拉丁文如吸血水蛭般,一瞬間就黏上了他的眼睛。羅德清冷的視線定格在墓碑上,隨口就念出了第一行:我將畢生所得,藏入一個地方,一個謎一樣的地方……馬爾斯了然,指了兩下墓碑說:“卡里古拉作為皇帝毫無建樹。除了這個謎團,他什么都沒有為羅馬留下……”羅德停頓一會,接著看下去:它在虛無的神話之中,又在現(xiàn)實的生活之內(nèi);它在純潔的信仰之中,又在愚人的罪惡之內(nèi);它在美女的嫩手之中,又在堅硬的水泥之內(nèi);總之,它在你的視野之中,卻在你的眼睛之外。無人知曉此地為何,我只告知我的摯愛。這是極其令人費解的。羅德有些迷惑。“這就是‘卡里古拉謎語’……”馬爾斯喟嘆,“沒想到被后人刻成了墓志銘。他沒什么值得吹噓的政績,只有這個還值得拿出來說一說……”羅德思考了好一會,仍是無果。他匆匆瞟了一眼墓志銘,鋒銳的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