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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唐錦書看著他問。“到底什么都瞞不過你,”安景一笑,似是寬慰:“無妨,不過是太后禮佛,一時不查竟在祠堂里昏了過去,已經(jīng)吩咐太醫(yī)去看過,說是并無大礙,只是身子骨弱了些?!?/br>“太后……真是許久不見的故人啊?!碧棋\書垂下眼道。一曲富麗堂皇的宮道,遙遙望去,風雨之中朱紅重影景然,宮門燈火四起。唐錦書隨著丫頭的腳步踏入殿內(nèi),只覺殿中青煙彌漫,前行的侍女道太后近來眼目不好,一到天黑便不能視物,殿內(nèi)四處不得不都懸上了蠟燭燈光,蠟芯嗆人,所以才總是有煙。隔著幾層厚厚的玄布,唐錦書望見病榻之上的婦人,驕傲地就像一只焰中的鳳。芳華依舊的女子,素衣白衫,不施粉黛,唐錦書站在門口道:“錦書給太后請安。”“唐錦書?”那人睜開眼睛:“我還當你此生都不會再來探望我了?!?/br>“為什么不見呢?娘娘是皇上的親生母親?!碧棋\書從侍女的手中端過了藥碗,“如今我也常常吃藥,若得空閑,還能和太后交流交流心得?!?/br>太后苦澀一笑:“唐錦書果然就是唐錦書,哀家那日賜你名字的時候,可沒想過你會如今日這般。”“不瘋魔,不成活?!?/br>太后輕聲咯笑了起來,笑了很長時間:“所有人都當我是一朝病倒,只有我自己清楚這身子其實早已經(jīng)不中用了,想來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如今看著皇上如今愈發(fā)干練穩(wěn)重,大慶國泰民安,心中已然知足。”唐錦書道:“太后娘娘,是位偉大的母親。”太后閉上眼倚靠在床頭:“我自問此生問心無愧,只是臨去之前唯一無顏面對的就是你母親,我與唐氏情同姐妹,誰料一朝造化弄人……”“其實母親從未怪罪于你,恨的只是為何你當年從他們手里奪走了那個孩子,卻未曾好好照顧于他?!碧棋\書頓了頓,“太后是個如此重情之人,不知這么多年,二皇子可曾入夢?”“源兒……我的源兒……”婦人聽著眼中簌簌垂下淚來,“我這一生有過太多罪孽,如今也是個不中用的人了,只盼著佛祖開恩,把這些罪都放在我身上,萬萬不要牽連了皇上……那日煙霧繚繞,朦朧之中我竟望見了他,他變了好多,氣宇軒昂,有時我常想若是他還活著,也必然是長得這般模樣……像,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我朝他伸出手來,他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這是為什么……?”話到最后已然變成了頹然的自言自語,唐錦書只當她念子心切,伸手想要扶她起來,卻見她忽然推翻了桌上的瓜果點心,指著他的鼻子厲聲道:“混賬東西,這時候不想著怎么逃出去,卻反而要來伺候我,你父親當年的那碗藥哀家自然也是默許過的,果然叫你成了個這么一個叫人糟蹋慣了的賤種子么?”秋蟬冷笑擋在他面前,“娘娘當真鐵石心腸,他如今連自己都保不全自己了,還要拖著個身子來伺候您,既不領(lǐng)情,我們走便是。”“這孩子,怎么永遠都學不聰明呢……”殿外婦人悲切哭拗之聲斷人心腸。自那之后,太后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也時好時壞,她好時就常常展開佛經(jīng),不好時就常常念叨著天快要涼了,要給守在邊塞的安源縫件棉衣。皇上也時常過來,伺候地細致入微,每每聽她絮叨起兒時舊事,目色總是溫和。秋風瑟瑟,幾日之后唐錦書又是一襲風衣站在殿內(nèi),閉上眼睛,落葉紛飛之間似乎聽得很多年前的一首曲子,旋調(diào)清澈簡單,只需幾根琴弦。婦人今日的神色似乎好了許多,是許久不曾見過的清明,面上似乎籠著一層柔和的光。不是那時的哭喊打罵,見他來了,反倒微微一笑,從侍女手中接過了粥,“那日我所言著實過分,整個寶華殿都傳我瘋了,卻難為你還能再來看看哀家?!?/br>唐錦書只扶她起身,收起那琴道,“娘娘大病初愈,不宜cao勞心神?!?/br>“心血都已經(jīng)熬干了,哪還有心神可以cao勞呢?反倒是你,”太后抬眼望著窗外:“唐錦書,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碧棋\書道,“是我第一次進宮見著太后的日子?!?/br>“進宮……這宮路可真是漫長啊……從安景,到安源,我不能看著這江山落入一個外族之人手里……”唐錦書低聲道:“娘娘在說什么?”太后一笑:“我在吩咐你,我死之后,不可驚懼,不可哀哭,不必鋪張,只尋個簡單去處葬了,葬于這天地之間?!?/br>“難得今日不用吃藥了,卻又說些苦澀的話。”唐錦書笑道,把一勺送到她嘴邊:“這粥聞著清甜,倒叫我也覺得餓了?!?/br>“既是餓了就一同坐下來吃?!碧鬁\笑道,微紅著眼瞼。一陣風吹開窗子,窗外景色貧瘠落拓?!昂⒆?,你看得見那院子外頭是什么嗎?”她顰眉道。唐錦書搖首,卻見那人忽然舒心一笑。“光……”歷經(jīng)兩朝的婦人伸出手道。慶歷六年秋,仁德太后于夢中逝去,舉國號慟欲絕,停政三日以盡哀思。長殿未央,哀樂惋傷,素綢飄蕩。目光掠過昔日繁盛之處,又是一年天高日:“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哀——”“公子,還是先叫我扶您起來吧。”巧倩小聲道。“塵歸塵,土歸土,轉(zhuǎn)眼之間,不過浮生一夢,亂世千秋?!碧棋\書指尖微動,“安景他仍不肯起身么?”“皇上思念著太后,難免神思憂慮,已經(jīng)幾日不曾好好歇息了,公子若是進去了,也請盡管幫著勸勸吧。”巧倩忍不住道:“皇上他……也很不容易。”下人都是一律的素服,陳升在門口見了唐錦書,也只是微微頷首,引他倒了偏殿。靈柩之前那九五至尊的天子長久一動不動,唐錦書走至他身后,“皇上節(jié)哀。”沒有誰能風雨動蕩,近山崩于眼前而不變色,他之所以能夠冷靜下心神,必定是先傷人又傷己。佛言死如此生終結(jié),另一世開始?!板\書,”安景輕聲開口,“你清醒清醒,朕想跟你說會話?!?/br>“我一直都清醒著,你想跟我說什么?”唐錦書蹲下身子問。屋內(nèi)仍是那尋常的擺設,日光順著玄紗傾瀉而下,再抬眼,什么都沒變,他還是在這錦繡的囚籠里。“哪怕毫無交集,不見回應,朕也時常覺得,與你廝守至今?!?/br>世人都盼著再續(xù)前緣,可如果有來生,我卻想要你把過往都忘得干干凈凈。朕與你之間,只此一生,只此一世。四下沒有了雜光。唐錦書忽然想起太后臨終的眼神,不是遺憾,只是為了那不曾預見的未來感傷:“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