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向前走，唐錦書心道這男子熟悉宮中各個道路，且能臨危不亂，面對侍衛(wèi)盤問鎮(zhèn)定自如，再憶及天牢把手森嚴(yán)，安定卻有這樣叫他神不知鬼不覺混進(jìn)來的本事，心思不覺又深沉幾分。

兩人也不知繼續(xù)走了多久，那聲音突然一停，轉(zhuǎn)身道：“公子，再走幾步就是天牢內(nèi)部，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只管向前走，看見唐大人的天字號牢房停下便是，切記長話短說，半個時辰之后自然會有人再來接應(yīng)。”

唐錦書面上覆著發(fā)帶，看不清對方的模樣，聽聲音卻覺他極為年輕，于是苦笑道：“你主子遠(yuǎn)比她皇兄想象中要聰明地多，也危險地多?！?/br>
那人似乎一怔，繼而笑道：“這一片盛世繁華，我們也不過是替人賣命罷了。”

唐錦書也勾起嘴角，解下發(fā)帶之際，手中除了一把鑰匙，對方早已沒了蹤跡。

唐錦書從墻邊拿了一束火把，挨個牢房查看，借著昏黃的光線終于在望見一頭亂發(fā)坐在草垛上望天的唐楠。

唐錦書推門而入，“大哥?！?/br>
四目相對，兩人似乎都在對方的眼中望見了自己的倒影。唐楠淡然一笑：“子卿?！?/br>
唐錦書心下復(fù)雜，卻大踏步走了進(jìn)來，語調(diào)歡快道：“剛剛連著了好幾個牢房，想不到還是大哥的面子最大，關(guān)在了天字號?！?/br>
“你不該來的?！碧崎粍硬粍印?/br>
唐錦書只裝做不曾聽見，找個塊干凈的地方盤腿坐下：“大哥可知道剛剛望見你時，我的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唐楠嘆息：“總不會是你小時候搗亂被罰關(guān)祠堂，我背著爹娘偷給你送飯的那幾次吧?！?/br>
憶及兒時的回憶，唐錦書沉默了，一如唐楠的嘴角泛起懷念的微笑。

昏暗不見天日的大門推開縫隙的一瞬間。

——“……子卿……？”

一回頭，孩童的笑顏燦爛如同陽光，叫他記掛了好多年。

“大哥在想些什么？”唐錦書問。

唐楠失笑：“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站在娘的房門前，眼神怯生生的，像個小動物。”

“如今呢？”唐錦書又問。

唐楠道：“如今才覺得原來不知不覺那么久，當(dāng)年上竄下跳的調(diào)皮孩子都已經(jīng)長大了?！?/br>
唐錦書垂下眼來，想要隨著他笑，開口半晌卻是：“大哥那日叫我一定要到你房中，究竟是想對我說些什么？”

唐楠嘆息，伸手拿麥穗撥弄著草垛底下濕糯的泥土，道：“我是曾有要事與你商議，卻一直不曾得空，直到唱戲之時爹的劍朝皇上刺過去的時候，你卻想也不想喊了出來，我便知你到底還是對他生了情意?！?/br>
入夜的牢獄凍得叫人寒顫不已，唐錦書不動亦不語。換得那人指尖一點(diǎn)柔軟的泥土，終究是造化弄人的涼意。

“子卿，其實(shí)這么多年世人都道唐家三公子如何如何，可是你我都知道不是這樣的，即使換個名號，換個出身，唐錦書也還是唐錦書，還是當(dāng)年一筆游龍走鳳，談笑間驚才絕艷……”

唐楠闔了闔眼，“子卿，我們唐家欠你良多?！?/br>
“大哥說哪里的話?！碧棋\書道。

沒了，便都是沒了。

唐楠終究以背相對，“時辰不早了，子卿，走吧，后面還有很長的路要回去?！?/br>
唐錦書突然因?yàn)檫@句話難過得不能自已：“大哥，我還能不能再見到你？”

唐楠一笑：“我自然盡力活著?！?/br>
唐錦書喃喃道：“活著就好?！?/br>
望見墻角那一炷香終究燃得快要熄滅，唐錦書一句話低低說完，扶著墻壁慢慢走了出去。

猶豫，卻又一步一步。解不開了，如何還能解開這孽緣呢？破曉的陽光斜斜照進(jìn)牢房的破窗，唐楠回頭望著唐錦書緩慢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日路過父親書房時，里面隱約傳來那似乎很久不曾聽見，又似乎日日都在耳邊響起的聲音。

“公子自能東山再起?！?/br>
他突然覺得寒意刺骨，一個危險的想法在腦中應(yīng)然而生，如同萬丈深淵。這寒意一瞬間從心底迸發(fā)而出，叫他臉冒冷汗，渾身顫抖！

來不及多想，唐楠快速地爬起身，攥緊牢門朝那離去的長廊大喊了一聲：“唐錦書！”

忽地一道黑影閃過，他來不及再張口，只覺耳后蚊子叮般一下的刺痛，在清晨遙遙的報鐘聲中，悄無聲息倒在了地上。

唐錦書未曾等那前來接應(yīng)自己的人，在獄卒驚訝的目光中加快了腳步，他走得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重，仿佛只有現(xiàn)在就回到那扇房門之中才能有一線喘息的機(jī)會。

東宮今夜沒有了護(hù)衛(wèi)，唐錦書望見站在院中的背影，一身明黃，深沉地卻如同無邊黑夜。

“回來了？”安景語氣平靜地像閑話家常。

唐錦書開不了口。

“我以為你沒有逃出去的本事。”對方纖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垂下。

“錦書，過來，到朕的身邊來?！?/br>
唐錦書忽然搖首：“不……”

“從前你不會這樣怕我?！卑簿暗难劾锊恢遣皇锹淠?/br>
“從前你也不會這樣對我。”唐錦書步步后退，痛苦地閉上眼睛。

“既然害怕，為什么不逃呢……既然逃了，又為什么要回來？”安景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目色溫柔而體貼。

很多時候唐錦書都覺得安景更像個書生，他身上淡淡的氣息混合著龍涎香的味道，一晃就是好多年。

“錦書，過來，到朕的身邊來。”

唐錦書忽然搖首：“不……”

“從前你不會這樣怕我?！卑簿暗难劾锊恢遣皇锹淠?/br>
“從前你也不會這樣對我。”唐錦書步步后退，痛苦地閉上眼睛。

“既然害怕，為什么不逃……既然逃了，又為什么要回來？”安景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目色溫柔而體貼。

很多時候唐錦書都覺得安景像一個書生，他身上淡淡的氣息混合著龍涎香的味道，一晃就是好多年。

他好像此生一切都順利理所應(yīng)當(dāng)，卻又一無所獲。

“安景，這么長時間以來我想留住些什么，只是想留住些什么……”唐錦書的傷心無法釋然，亦無法用言語表達(dá)，他像個孩子一般被逼到角落只能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龍袍，直到骨節(jié)泛白。

“錦書，”安景的聲音輕地如同耳邊呢喃：“你想告訴我什么？”

唐錦書的喉嚨里滿是哽咽。

“我幼時有一次重病，連醫(yī)圣王敬之都說救不過來，是我娘日夜守在床邊，給我擦身子降溫，我咽不進(jìn)去藥，她便把藥裹在蜜棗里面哄我吃進(jìn)去，若是當(dāng)時我挺不過，只怕她也要跟著死了……”

“我自幼生長在唐府上，笑也有過，淚也有過，有時也會埋怨，但誰對生養(yǎng)自己的地方還沒有點(diǎn)埋怨？我常說沒有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