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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吐息聽出身旁人已然熟睡后,猶自木著張臉的齊天祤混雜著幾分苦澀的眸光微柔,而終是一個傾身、盡可能不影響到對方地將柳靖云的身子深深包擁入了懷──*?。。?/br>許是積沉的疲勞過多、哄他入睡的人又有意放任縱容,當原先只打算在車上小歇一會兒的柳靖云終得由睡夢中醒轉(zhuǎn)之時,已是第三天的午后了。知曉自個兒竟就這么睡了兩天兩夜、自個兒院里的人卻都由著齊天祤的意思不將他叫醒時,便是清楚朝廷那邊自有人替他告假,柳靖云卻仍是難得地將柳誠等幾位心腹家人發(fā)作了一頓……只是聽著柳誠一聲不吭地領(lǐng)完罰后才直言“已看不下去他如此苛待自個兒”,又告訴他齊天祤自打七天前入京住進相府后便已越俎代庖地一點一點打理起了內(nèi)宅事務(wù)──這些原是由他過世的妻子負責的──還將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卻是讓聽著的柳靖云心下一時復雜莫名,突然發(fā)覺自己竟有些看不懂那個認識足有十五年的人了。──畢竟,就算在得知了自身的愚昧、并將彼此的關(guān)系重新拉回“摯友”份際上的這八年間,他也沒少替因駐守地方而聚少離多的友人打點仕途上的一切……不論是地方上的人際脈絡(luò);又或是朝中、軍中上下的關(guān)系梳理。以齊天祤不善逢迎的脾性,能不受小人陰謀暗害順利地做完一任杭州守備、又在轉(zhuǎn)入西蜀大營后在那個地方豪族──便是碧風樓──勢力大過一切的地方過得如魚得水,自然是因為有他在背后默默運籌帷幄的緣故。這么多年來,不聲不響暗中照料對方的角色一直是由他擔綱的;卻不想彼此的“地位”,竟也會有像這樣調(diào)轉(zhuǎn)的時候。曾幾何時,昔日不通人情事故、總需得自個兒在往來處事上多方提點維護的人,竟也有了這般俐落的手腕?雖說那強硬而固執(zhí)地關(guān)心他健康的態(tài)度仍與當年在地字營時無甚差異,可對照上彼此如今的身分地位,卻是讓人不禁越發(fā)感慨了起來。──尤其在他趁著這被迫多出來的空檔去母親院里陪了兩個孩子一陣,卻聽小丫頭說出“囡囡長大以后要嫁給齊叔”、又聽才兩足歲的兒子嚷嚷著“我要齊叔、我要騎馬”后。雖說在他們聚少離多的那段日子,每年入京都會到柳府住上一陣的齊天祤早已有了幾分家人的架勢、也多多少少曾和兩個孩子打交道來往過,可像這樣的親昵熱鬧,卻仍是往日所不曾有的──據(jù)母親所言,不光是他昏睡的這兩天而已……自打七天前住進來后,天祤只要一得空閑,便會來母親院子里花上一、兩個時辰陪兩個孩子玩上一陣,自然讓驟失娘親的兩個孩子迅速同天祤變得親近熟稔、甚至都到了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些吃味的地步。──更可笑的是:為人父、為人友的他,卻連自個兒吃的究竟是誰的味都搞不清楚。告別母親和兩個孩子回到自個兒院里后,思及自個兒下午醒轉(zhuǎn)起身至今、短短兩個時辰不到的光景里所受到的諸般震撼,柳靖云有些恍惚地孤身靠坐床畔,不知不覺間浮現(xiàn)于腦海中的,卻是八年前將他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徹底扭轉(zhuǎn)的那一夜。──以及……當他問起對方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個兒時,天祤那番真誠深摯、卻也無比殘酷的言詞。‘自然是我最親近也最重要的摯友、兄弟了──我雖是個孤兒、從未體驗過所謂的手足之情,可以你我之間性命相托的袍澤情誼,就是俗語說的‘比親兄弟還親’,想來也親不過如此吧?’──摯友……兄弟么?是了……雖不知天祤因何就那般蹉跎了本心心念念的親事,可對家庭的盼望想來是不曾變的,所以才會對他的一子一女這般上心吧?尤其他們多年相交,“情誼”始終不變,父親和母親也都因天祤定期的來往造訪漸漸將其人視為了家中的一員,天祤感念此心更加投入,便也不是什么渾不可解的事兒了。──這八年間,仍停留在過去之中的,只有他。只有他,仍可悲地守著那份甩不脫、舍不開的心思,一方面告訴自己只能做天祤的摯友、兄弟,一方面又惦念著那些從不曾屬于他的事物……所以當天祤終于漸漸成了他家中的一份子、身邊的人也都接受了這件事時,卻只有他一人……仍對這樣的轉(zhuǎn)變無所適從、不知所措。──盡管年方而立便位極人臣、也如同他曾經(jīng)期盼的那般有了足夠的份量擺脫父親的轄制,可在和天祤之間的事情上,他的心思,卻仍停留在八年前、停留在他為持守彼此情份而以“摯友”、“兄弟”為經(jīng)緯織出的那張網(wǎng)中……進不得,也退不了。直到現(xiàn)在。直到……那個仍舊牽系著他萬縷情絲的人,早已將他遠遠拋在后頭的此刻。望著眼前因夕陽西下而逐漸蔓延開來的一室幽暗,床帷間、已又一次明白了自身愚昧的柳靖云容色怔惚,突然意識到或許就連大前夜令自個兒耿耿于懷、無從面對的那一番失足,在友人眼里或許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只有他……一心在意著自個兒“防線”被突破、害怕自身情意會被對方所發(fā)現(xiàn),卻忘了說到底不過是在幫他的天祤或許根本不曾多想,只是單單“幫”著他、照顧著他而已──有年少時曾經(jīng)的那番荒唐在,以他們之間的交情,這樣的“幫助”又算得上什么大事?也只有多年來一直暗暗思慕著對方的他,才會真正將那番“纏綿”視作纏綿、“歡好”當成歡好,然后為此患得患失、進退失據(jù),甚至還因逞強上朝而整出了這一睡兩日夜的蠢事。──一生平步青云、算無遺策的他,卻唯有在這感情事上一次又一次地栽了跟頭、一次又一次地體會到了何謂“枉然”……“靖云?”便在此際,乍然中斷了思緒的,是自前方驀然響起的一喚……本有些失神的柳靖云聞聲抬眸,只見齊天祤不知何時已然入得房來,正隔著一室幽暗微微皺眉凝視著自個兒,而在提步行至他身前后又問:“怎么不點燈?身子仍不舒服么?”“……沒什么,只是想靜下來思考些事情而已?!?/br>盡管清楚以對方絲毫不遜于己的目力,要想在一片漆黑中瞧清自個兒的表情仍是輕而易舉,可滿心的疲憊卻讓柳靖云終究沒能如往日那般牽起一個掩飾一切的笑容,而僅是維持著原先的怔忡淡淡道出了如此一句……瞧著如此,齊天祤雙眉愈緊、神色一沉,卻是足過了好半晌才擠出了一句,問:“你在想她?”──此情、此景,這話中的“她”所指,自然也就只有那么一人而已。阮庭芳,柳靖云已逝的妻子。可聽得如此一問、并因而憶及那早前根本不曾在自個兒腦中浮現(xiàn)過的身影時,便知對方有此誤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