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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側臉,無聲地引出他的下半句話,令一切都冷靜得猶如旁觀,“是種蠱人的心?!?/br>沈知秋:“等等——”話未落音,寧半闕手腕一翻,刀尖便瞬間沒入他的胸膛。眼前一陣恍惚,寧半闕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還在燕城的時候。那是一個有著溫暖日光的午后,他陪著游茗在庭院外頭曬書。游茗生性嚴格,總要把祖輩傳下的醫(yī)書和手札一頁一頁地翻開檢查,一來一回便會耗費許多時間,寧半闕常常是百無聊賴地蹲在一旁,用稀奇古怪的問題引他說話。“師父,你說過煙沉蠱是能夠起死回生的圣藥,然而一旦離體,病人就會因為蠱毒衰竭而亡,我看,這根本不是什么圣藥,不過是死到臨頭,回光返照罷了。”游茗輕聲答道:“引蠱離體之時,需要種蠱人的心頭血,屆時便讓離開宿主的蠱母吃下種蠱人的心臟作為藥引,再將蠱母制成解藥,以此祛除蠱毒,使宿主恢復健康?!?/br>寧半闕微微一愣:“哪里會有醫(yī)者為了救人,連自己的心都能送作藥引?”游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凡事總有代價,闕兒,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什么起死回生……”下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在暗無天日的煙沉谷里,奄奄一息的趙銘川。趙銘川斷了一臂,失血過多,視線漸漸渙散,寧半闕蹲在他身邊,為他點xue止血,好讓他死得遲些,至少還能多說兩句話。“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立刻救你。”趙銘川愣愣地望著他,唇間微張,里頭是滿嘴的血沫。寧半闕慎而重之地說道:“我有一個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是,像我這樣做了許多錯事的徒弟,不能再站在他身邊了,若是換成別人替我,我又很不放心……我看你還不錯,是個難得的好人,要是我能把你救活,你就當是欠我一條命,以后替我照顧他吧?!?/br>趙銘川沒有回應,只是重重地合上了眼。“我就當你答應了?!睂幇腙I垂眸笑道。寧半闕緩緩地眨了眨眼,持著一股真氣,親手把沾滿了心頭血的刀尖懸停在趙銘川的唇上,他搖搖晃晃,幾近要痛到倒下,是沈知秋握住他的手腕,讓他不至于功虧一簣。沒人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因為根本不必開口。“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鄙蛑锫犚婍n璧的聲音隱約在腦海里回蕩,似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回答,“而他的結局,早已由他親自寫好?!?/br>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命換一命。濃郁的蘭花香氣漸漸飄散而出,一只深紫色的小蟲安靜地從趙銘川的耳朵里探出頭來,它慎重地左右打量一番,才徹底地展開幾近透明的蟲翅,緩緩地飛向寧半闕淌血的心口,掙扎著鉆了進去。就在它離開的一刻,趙銘川那雙緊閉已久的眼睛,旋即睜了開來,露出多年不見天日的一點清明。一如往昔。“……我答應你?!彼卫蔚赝缫训乖谏蛑飸牙锏膶幇腙I,用幾不可聞的啞聲答道。寧半闕吃痛地低吼了一聲,滿額的青筋混著冷汗,隨著他的臉色變得越發(fā)蒼白,隱約透著死氣,只聽他微微張開了口,朝著沈知秋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聲說道:“把蠱母……給我?guī)煾浮灰嬖V他……我做過什么……”沈知秋只感覺喉間有一股悲意猛然上涌,只得強忍著那陣微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告訴游茗,你云游去了,然后為他找一個年紀小些的徒弟,要和你長得像的,性格要天真單純的……我全部都記住了,你放心吧?!?/br>寧半闕心想:這樣就好,至少在師父心中,我還是他的闕兒,雖然偶爾有點頑劣,卻心地善良,從來不做壞事。所以,給師父找來的小徒弟,就像我小時候的樣子;未來替我照顧師父的趙銘川,就像我長大以后的樣子。他只要待在游茗身邊,就必須由始至終……都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寧半闕睜著眼睛,任由蠱毒鉆心的痛苦往他四肢百骸肆意流轉,身體不過是具冰冷的軀殼,麻木得一點點地失了知覺,原來大限將至,眼前所見只會剩下含混的片段,正在爭分奪秒地與他多年來的夢境重逢。是他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是在燕城陪伴游茗的日子,是與故人期盼已久的遙遙相望,至于那些曾經(jīng)令他日夜輾轉難眠的恐懼和仇恨,忽然就被他丟到了天涯海角,半分也想不起了。沈知秋按著他的心口,低聲問他:“你家鄉(xiāng)在哪?我會送你回去。”寧半闕想,這大概是要為他立個墓碑的意思。可惜他身上背著血海深仇,故鄉(xiāng)成了禁忌,生于何地是再也不敢提了;后來他又叛出師門,至此不得游茗原諒,魂歸何處轉眼又成了空話。生生死死,最終沒能得個恰到好處的歸宿,怪不得在燕城的時候,游茗常提點他,不要貪玩亂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寧半闕重重地垂下眼皮,這些年來憋著的最后一口氣,終于緩緩地舒了出來。“我回不去了?!?/br>第98章【番外】一枕黃粱·游茗x寧半闕關山遙說:發(fā)生在過去的小故事。沒有CP指向,純粹回憶殺,點蠟。一。清晨忽然下了場大雪,寧半闕懶懶地躺在被窩里,捧著劍不愿出門晨練。門外傳來敲門聲,是游茗的聲音:“闕兒,在嗎?”寧半闕氣若游絲道:“不在……”游茗很是識趣:“那我走了。”寧半闕放心地閉過眼去。誰知一呼吸間,這回連敲門聲都省去了,來人直接推門而入。游茗踱步而來,一把掀開了被鋪,少有地揶揄道:“看看這是誰,竟在我徒兒的床上,我定要好好教訓他這登徒浪子?!?/br>寧半闕故意壓著嗓子答道:“我是燕城的游茗,你有本事就來?!?/br>游茗看他這樣,倒也一樂,“你是游茗,那我是誰?。俊?/br>寧半闕道:“你是闕兒。”“好吧?!庇诬彩菤庑α?,一手托了他的腰間把人抱了起來,故意學著寧半闕稚嫩的聲音畢恭畢敬道,“師父,闕兒來叫您起床了?!?/br>寧半闕怒道:“我才沒有這樣過!”游茗安撫道:“是是是,是師父不對?!?/br>這個冬天并不長,游茗還沒等到寧半闕能有一次早起喚他起床,初春便來臨了。二。燕城的新春向來銀裝素裹,游茗門前的幾棵偃松剛迎了新歲,枝頭便被霜雪微微壓彎了腰。寧半闕向來懶散,今日卻一反常態(tài),一大早就捧著劍跑了出門,游茗見狀,不由得心上一喜:“闕兒,你這是要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