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璧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語含笑意，“她想必也中過雪鷺丹的毒，白宴給過她解藥，她卻一直沒吃，留下來當作交換的籌碼罷了?！?/br>
“她沒吃解藥，夜里卻一點癥狀都沒表現(xiàn)出來?！鄙蛑锝又釂?。

韓璧猜測道：“玉露胭性燥，雪鷺丹性寒，許是互相抵消了吧，總之，她如今的身體怕是破敗不堪，也不知道能活幾年?！?/br>
沈知秋：“白宴為何最后又要給她一顆解藥呢？”

韓璧：“也許朱蘅沒吃解藥的事，一開始就沒瞞過他，他早就知道朱蘅有朝一日定要勾結別人前去殺他，只不過佯裝不知罷了?！?/br>
“竟是如此。”沈知秋低聲嘆道。

韓璧沉吟道：“白宴把解藥留在他贈予朱蘅的定情物中，根本就是在逼朱蘅尋死?！?/br>
沈知秋：“此話何解？”

“朱蘅這樣恨他，卻還把他送的檀木珠留在身邊，此后還要靠著白宴的解藥活命，要她如何接受？”

白宴臨死之前，是要朱蘅在內(nèi)心承認，她曾經(jīng)愛過他。

他就像一場永遠不會過去的噩夢，抑或是永遠不會成真的美夢，懸宕在她的余生中，如果這也算是愛的一種方式，未免顯得過于自私，也過于沉重了。

沈知秋：“或許，他是真的想要朱蘅活下來呢？”

“你就是這點不好?！表n璧的目光落在他的眼底，再一路描摹而下，似是不愿再碰觸他澄澈的內(nèi)心，又似是一種無來由的躲避，“你喜歡一個人，就是想他哪里都好，不能讓他受一點傷，要是有更好的地方，你就送他去——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想法跟你是不一樣的，他們?nèi)羰窍矚g一個人，就會想和他一同跌入深淵，互相拖累，這樣便再也不用分開?！?/br>
沈知秋總是以己度人，卻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不是每個人都會和你一樣?！?/br>
沈知秋沉默了許久，最后他輕聲道：“我知道的。”

韓璧訝異地看著他。

“我在意的人不是很多，也確實不是每一個都和我想得一模一樣，只是，就算只有一個人是真心待我，我都覺得不能辜負?！鄙蛑镅壑袧u漸露出堅定的神色，“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我遇到了師兄，遇到了師父，遇到了岳師弟，也……也遇到了你，所以，我覺得這也沒有什么不好，至少我遇到了你們?！?/br>
如同一抹亮色，始終低頭向著暗壁，千喚不回，他經(jīng)歷浮塵野馬，跌跌撞撞，只為偶遇一點靈犀。

韓璧低頭笑了。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不能算無遺策，若是你也和青珧一樣，若是你在和白宴動手時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補救？”韓璧走近了他，抬起手來想碰他的臉，想了想又放下，他低聲道，“沈知秋，你會怪我做得不夠好嗎？”

“韓璧……”

“叫我阿宣?！?/br>
“阿宣?！鄙蛑锲磷×撕粑澳愫臀蚁氲靡粯?，這就夠了。”

——你喜歡一個人，就是想他哪里都好，不能讓他受一點傷，要是有更好的地方，你就送他去。

所以，你和我想得一樣，這就夠了。

如同心頭那道鎖被輕輕打開，有人驀然回首，才知道背后藏著柳暗花明。

韓璧把面前的人擁進懷里，手臂用力收緊：“我……”

一聲巨響。

“師弟你還好嗎！”

蕭少陵踹開門闖入石室的時候，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沈知秋滿臉通紅地站在一旁，韓璧倒在床邊，似是被什么人一下子推開了似的，神色狼狽得很。

“咦，師弟，你倒不像是中了寒毒的模樣，臉上好燙?！笔捝倭旰俸僖恍?，摸了摸沈知秋的臉頰，提議道：“若是睡不著，不如出去切磋兩回？”

沈知秋悶悶道：“嗯?！?/br>
蕭少陵拖著沈知秋就往外走，邊走邊教導他：“你方才是不是打了韓公子？你怎么能這樣呢，有這種好事也不叫師兄一起來?！?/br>
沈知秋：“我沒有?！?/br>
蕭少陵：“那他看起來為何這樣生氣？”

沈知秋搖頭道：“我不知道，師兄，你別問了?！?/br>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獨自留在石室中的韓璧沉聲道：“韓半步?！?/br>
韓半步自門外探出頭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幸災樂禍道：“不怪我，是蕭少陵要找他師弟，我可打不過他，我才沒有告訴他沈知秋在這里呢，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頓了頓，“對了少主，蕭少陵說今晚他們師兄弟三人要敘舊，就不回來了?！?/br>
“滾出去?！?/br>
韓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頓時只覺懷里空蕩蕩的，低聲念道：“這個墨奕，遲早要完?！?/br>
第46章返京

回京雖是長路漫漫，韓璧卻始終沒能捉得到一刻的獨處時光。

沈知秋比過往更加沉默寡言了，也甚少與他有視線接觸，除此之外，并無太多異常，因此，若真要找一個妨礙的原因，那只能是蕭少陵了。

“師弟，你既然是我墨奕中人，自然要與我們同車，整天賴在韓公子那里，莫非你要和韓半步搶飯碗？”蕭少陵正色道。

被點名提到的韓半步連忙縮了縮肩膀，假裝鵪鶉，目光看起來甚是憂傷。

沈知秋搖頭道：“當然不是。”說罷朝著韓半步微微頷首，“你放心，我并無此意?！?/br>
韓璧：“你是客人，和半步自然是不一樣的。”

韓半步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哪里敢跟你一樣，而且我家少主向來好客，最喜歡招待客人了?！?/br>
蕭少陵凜然道：“我也是客人，韓公子歡迎嗎？”

“不歡迎?！表n璧笑道。

蕭少陵不滿地控訴道：“師弟，他排擠我?！?/br>
沈知秋亦不贊同地瞥了韓璧一眼，隨后拍了拍蕭少陵的肩膀，提議道：“我們論劍去吧?！?/br>
這正中蕭少陵下懷，兩人高高興興地上了另一輛車，徒留韓璧一人在原地，無力回天。

車隊緩緩開行，將落寞的岐山留在了后頭，因為還需有人收尾，岳隱同樣留在了原地，不知在遙望著哪一輛車，身影漸漸渺小起來。

蕭少陵與沈知秋同坐一車，見他心不在焉，輕笑道：“要不然我去把韓璧請過來吧?！?/br>
沈知秋正在恍神，聞言一驚，搖頭道：“不必了。”

“師弟，你方才處事不似平常，我感覺很奇怪?！笔捝倭甓似鹨粡垏烂C的臉問道，“韓璧是不是得罪你了？我去替你出氣。”

沈知秋連忙解釋道：“他待我很好的。”

蕭少陵挑了挑眉。

沈知秋思忖了會兒，斟酌著言辭說道：“只是我不知為何，想到要與他獨處，就有些心慌?！鳖D了頓，他疑惑地皺了眉頭，“還有，韓璧說我心虛，可是我并未做過任何欺他之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