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服，大人。”阿爾瑟喉頭發(fā)緊，低下了頭。他清楚洛倫佐對自己繼子的占有欲是多么恐怖，連約書亞在上學(xué)時稍微要好的同學(xué)也會被他設(shè)法除掉，更別提與約書亞朝夕相處的自己的處境是多么危險。

洛倫佐的目光掠過他，若有所思地投向了樓上，眼睛瞇起來，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恪守本分才能長命百歲，阿爾瑟?！?/br>
“是…我明白?！?/br>
第11章

阿爾瑟深深地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但他一點兒也沒有后悔將這件事告訴了約書亞。當(dāng)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時，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心。

他拿出了抽屜里塵封已久的槍，像親吻約書亞的腳那樣深深一吻。

他要守護他的小少爺免于魔鬼的侵害。即使這么做是不自量力的。

約書亞蜷縮在被子里，仍在反復(fù)琢磨著阿爾瑟告訴他的真相。他使勁回憶著那天晚上的情形，腦子像一團燒沸的粥。他渾渾噩噩地發(fā)起了燒，依稀間似乎說了好些胡話。他夢見了母親，她又像多年前一樣醉醺醺地抓著鞭子，在黑暗的宅子里虐打自己，嘴里發(fā)出詛咒一般惡毒的咒罵。

“骯臟的魔鬼之子！下地獄吧！”

一轉(zhuǎn)眼，她卻又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撫摸他的臉：“mama對不起你，約書亞……別恨我好嗎，mama愛你……”

“這世上只會有我愛你這罪惡的產(chǎn)物……”

一雙手緊緊掐著他的脖子，女人的面目驟然變得猙獰扭曲。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兒子！”

“啊！啊！”

約書亞打著抖醒了過來，手還鉗握著自己的脖子。

他滿臉潮濕，不知是汗液還是淚水。迷迷糊糊的，一只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讓他恍惚想起母親少得屈指可數(shù)的疼愛他的舉動。

大多數(shù)時候下，那個女人表現(xiàn)“愛”的方式都體現(xiàn)為近乎折磨的方式。

關(guān)于自己家族那些腐爛的秘密，約書亞也并不是不知道的。

他是被強暴的產(chǎn)物。

他的父親，博納羅蒂當(dāng)時的掌權(quán)者，這個暴君般的男人愛上了自己最小的弟弟的妻子，于是謀殺了手足，然后整整囚禁了弟弟的妻子六年，逼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約書亞。當(dāng)然，他的生父最后的結(jié)局并不怎么好——被他逐漸變成一個毒婦的禁孌毒殺在自己的床上，家族掌權(quán)者的位子以及家族產(chǎn)業(yè)也被一紙不知真假的遺囑分配給了她和自己另外一個弟弟，路易斯。

與真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年不同，約書亞的幼時是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度過的。

他對那個囚籠沒有什么具體的印象，只有母親成日的哭泣與怒罵，還有那幽靈般忽然出現(xiàn)的老男人。

他藏匿在陰影里，總是想將他從母親身邊帶走，親自養(yǎng)育他，但最終沒能得逞。約書亞一直很慶幸這一點。

而也許，從未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才是最為幸運的事。

罪惡的，生而不為人所愛的。

這些詞語像烙鐵般打在他的靈魂里，也許會從生到死。

他為母親的死亡感到如釋重負，他感到解脫，欣喜于自己能掙脫她的恨意，能獨占繼父的目光。他從未這樣迷戀著一個人，如同飲鴆止渴一般。是美酒，也是毒藥。

早就被埋葬的悲傷又死灰復(fù)燃，約書亞咬住枕頭，暈乎乎的啜泣起來。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個人吻了他的額頭，輕聲呢喃。

“別哭，我的小天使……”

他因這哄慰而沉沉地睡了過去。

洛倫佐將床上的少年摟進懷里，像一個真正的慈父那樣用濕毛巾擦拭他guntang的額頭，約書亞渾然不覺地蜷在他懷里，似一個安靜的嬰孩。淡淡的晨曦落在兩人身上，灑上一層朦朧而溫情的暖光。

阿爾瑟心情復(fù)雜地旁觀著這如尋常家庭的一幕，一語不發(fā)。他低頭端著水盆，等待男人將毛巾擰干，一遍又一遍的為發(fā)燒的男孩降溫。

他用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指做著這樣的事，卻似乎再自然不過，猶如他游刃有余的擒著手術(shù)刀，拿著一把槍，又或者玷污、玩弄約書亞的身體一樣。

約書亞清醒過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空無一人。

他喚來阿爾瑟伺候自己更衣，當(dāng)他蹲在他身前時，約書亞像往常一樣挑起他的下巴，盯著男人充滿血絲的雙眼，輕聲質(zhì)問：“你昨晚說的事，你敢發(fā)誓那是真的么？你親眼看見了？”

阿爾瑟即刻搖了搖頭，比了個噓的手勢，對他使了個眼色：“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約書亞少爺?！?/br>
約書亞蹙起了眉，很快心領(lǐng)神會。他詫異地望了望四周，終于意識到他的房間里并不像他感覺到的那么安全。

這個家里，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他強作平靜地看了看門外：“父親大人在家嗎？”

“已經(jīng)出去了，似乎是去參加一個布道者的葬禮。他過來看過您，看您生病了就沒有把您叫醒。他說讓您今天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

別到處亂跑？約書亞冷笑了一下，還不容易能有一天不待在他繼父的眼皮底下，他怎么可能浪費這樣的好機會呢？

他穿好衣服站起來，阿爾瑟給他扣上了衣扣，約書亞遣了他出去，關(guān)上門走到衣柜前，在墻上的暗格里面取出了一把精巧的手槍與一把匕首，以及一把復(fù)制的車鑰匙，然后從窗戶里翻了出去。

禮拜日的那不勒斯街頭格外熱鬧。

約書亞將車開到街邊的電話亭里，他又迅速聯(lián)絡(luò)了自己的幾個眼線，誠如他所料到的，洛倫佐去參加的正是半個月前被他私下干掉的吉利亞·胡格的葬禮。接著，他給約翰醫(yī)生打了個電話。他要促成一場“偶遇”，讓約翰設(shè)法接近自己的繼父，在合適的時機對他進行催眠——以便于他更快速的從繼父手上竊取資源與信息。

至于其他的東西，就得靠他自己奪取了。

譬如，更多的錢，還有由母親積攢下來，卻被洛倫佐逐漸掌握了的人脈，以及……本該屬于他的家族掌權(quán)者的位置與另一部分家產(chǎn)。

他從安德的口里聽說他的母親曾經(jīng)立過一份遺囑，應(yīng)該是關(guān)于家族資產(chǎn)分配問題的，但多半被他的繼父藏了起來，或者干脆毀掉了，至今為止，他也沒有見過它的影子。當(dāng)然，以后也沒有多大可能會見到。從他的母親被送進精神病院以后，他的繼父就掌握了這個家族，他怎么會容許這份能動搖到他的地位的東西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呢？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