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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給他一盞,自個兒一仰而盡。 沈辭蹙著眉將酒壺拿過來,“你意思意思也便成了,病剛好就要喝酒,簡直胡鬧?!?/br> 謝杳一手撐在案上托著腮,一手將空盞倒過來給他看,里頭一滴酒也沒了。 沈辭臉色更黑了一些,“你以為我當真怕你給我在酒中下藥?” “不是啊,”謝杳笑意盈盈看他,“我總得先把自個兒灌醉了,有些話才好說得出口。” “世人皆道酒后吐真言,你就不想聽聽,我到底要說什么?” 說著,謝杳將空酒盞往他面前推了推。 沈辭默了片刻,給她斟了六分滿,又將自己那盞也一飲而盡。 “滿上。我從前不是說過么,在你身邊兒喝酒,我從不留余地?!敝x杳敲了敲案幾。 沈辭是記得的,那是去歲秋里,他把她從尚書府接出來吃蟹。她喝得有了醉意,半趴在他身上同他搶酒,告訴他她先前不敢喝醉了不過是怕事態(tài)超出控制的感覺,可若是在他身邊兒,縱是醉死過去又何妨。 沈辭依言給她斟滿。兩人就這么一杯一杯地喝,天色完全昏暗下去,遲舟進來點了燭。 謝杳先前那話說得大氣,實則酒量跟不上她的口氣。這酒不算烈,可她空腹飲酒總更容易醉一些,喝到這時候便受不大住了。 沈辭默默將酒收起來,叫人撤了下去,拿過她的碗來,夾了些她愛吃的菜——這一滿桌,就沒一道菜是她不愛吃的。沈辭是一向克制慣了,于口腹之欲上便沒什么所求,不過后來同她一起,多是順著她的口味。 熱好的湯送進來,他重新盛了一碗,一勺一勺喂進她嘴里,“醒酒養(yǎng)胃的?!?/br> 謝杳確是醉了,自己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盤里的菜,沈辭送到她嘴邊什么,她便張口吃什么,如此一頓飯下來,用的倒比前兩日多了不少。 就憑她的酒品,沈辭本也沒指望她能酒后吐什么真言,看她慢慢吃了個差不多,沈辭叫人把東西撤了下去,把她牽到了榻前,想安置她睡下。 人確實是躺下了,卻極為敏銳地在沈辭起身要走時拉住了他的手。 沈辭輕輕掙了一下,換得她兩只手一起死死拽著他的手。 榻上躺著的小姑娘半支起身子來,兩頰染著醉后的薄紅,極委屈地叫了他一聲“阿辭?!?/br> 沈辭心尖兒都跟著顫了一顫,認命地坐回到榻邊,“睡罷,我守著你,不走。” 謝杳搖了搖頭,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我要同你說什么來著……” 沈辭讓她躺下,輕輕拍著她,沒再接話。仿佛多年前,她還是個十歲的小小姑娘,跑進鎮(zhèn)國公府的院子里拉著他一同看星星,硬說他家的星星更好看一些,到了后半夜時,沈辭便這么輕拍著她哄她睡一會兒。 果然沒過多久,謝杳的呼吸便平穩(wěn)下去。 沈辭這幾日也未曾好好睡過,見她安頓下來,靠在一邊兒閉眼小憩了一會兒。 不過兩柱香的時候,謝杳忽的猛然動了一下,沈辭亦跟著醒過來。 謝杳坐起身,一言不發(fā)便緊緊抱住他,抱得沈辭都怔了一怔。 她呢喃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br> “夢里的都算不得數的。”沈辭的手穿過她散開的發(fā),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捏著她后頸,叫她好放松一些。 “可是我從前也做過一個夢,一夢七載,歷歷在目?!?/br> 沈辭的手頓了一頓,一時分不清她是醉著還是醒著。 第63章 辛搖 “我夢見我一直都只是個普通的閨閣小姐, 夢見我們心意相通, 及笄這年你說要娶我進門。可是過了沒多久,我被一道圣旨送進了東宮。” 沈辭低低“嗯”了一聲,纏著謝杳頭發(fā)玩兒的手卻不經意用了力。 “你因我失了至親,因我被困在東宮地牢, 受日日嚴刑?!?/br> 謝杳離開他懷里一些,一指抵在他唇上, 止住了他想問出口的話。 “我想法子把你救了出來。后來,我在京城, 你在邊疆, 三年不見。最開始我一直都想探聽關于你的消息,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怕會給你招惹禍事?!?/br> “再后來, 整個京城從哪兒都聽得到你的消息。沈家反了, 沒多久就打到了京城。東宮易主, 你把我囚在湖心閣里,直到我死, 我都沒能再從湖心閣邁出去一步?!?/br> 沈辭垂著眼, 似是專心致志地在指尖纏她的頭發(fā)。謝杳用額頭抵著他的肩膀, 開始細細碎碎地說起來。她小時候不愛說話,兩個字能說明白的絕不說三個, 是以后來她說話總很有條理,每句話都像是在心里轉過玲瓏七竅才肯出口,鮮少有這般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時候。 沈辭默默聽著,間或應一兩聲, 一只手慢慢覆到她的手上,輕輕握住。 天將亮了。 謝杳聲音含糊起來,強撐著最后一絲精氣神兒,講完了他的結局。 沈辭聽到這兒時卻有了些笑意,輕聲道:“這結局倒是與我所料的不差?!?/br> 懷里的人兒閉上了雙眼,睫羽微微顫動了兩下。 沈辭一手扣著她的后頸,俯身慢慢將她平放在榻上,抽回手來那一刻,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安靜睡顏,慢慢低下頭,嘴唇卻只似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臉頰,將將停住,清醒而克制。 他先前總覺得她有什么事兒埋在心底,在暗不見光的角落里埋到潰爛,碰一下便是鉆心的疼,于是她便避著,任由那處潰爛蔓延開。 謝杳算得上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她接觸過什么人,遇到過什么事兒,他就是不想知道也難。但即便是這樣,不知何時開始,他也有些看不懂她了。 她會知道一些還未發(fā)生的事兒,對她本不該知道的東西也是信手拈來,還會莫名熟悉一些她從前從未接觸過的人。 旁人興許對她不曾了如指掌過,也沒覺出什么不對勁兒來,即便是覺出一點兒,也信了凈虛真人那番說辭,只當她是窺得天機。 可沈辭不同,他從未信過這些有的沒的。于他而言,不過是因著謝杳是謝杳,無論她想做什么,她是什么樣的人,都是好的,他都會信她,等她愿意親自告訴他的這一天。 而今他終于等到了。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他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樣子了,清楚到聽她講那些的時候,冥冥之中會有一種熟悉感,好像他真的親手做過那些事兒一般——強硬地占據她的一切,把她關在她最厭惡的地方,折磨她也折磨自己,最后推她走上死路,也讓自己走進死巷。無非是放不過,也放不下罷了。 他攥得太緊,終歸傷人傷己。 天光大亮,沈辭靠在門框上,舉目望向群山更深處。青山連綿相疊,深深淺淺。 謝杳醒過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