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滾得遠遠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主動滾遠一點，讓他省心，正好也讓自己冷靜下來。

孫青賀輕輕點頭：“嗯，等你出院了，我就不來這里了。”

明天就出院了。

葉辛聽見這話，一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低了眉眼沉默不語。

孫青賀凝著他瘦了不少的臉，不知怎地想伸手捏捏，卻在快要觸到臉頰的時候，被葉辛躲開了。

孫青賀的手頓時僵硬在空氣中。

他盯著自己的指尖，好像心也跟著它一起輕顫起來。這十幾天來一直積壓在內(nèi)心的情緒在五臟六腑竄動，當初害怕的東西還是逃不過了嗎？

“不要這么對我，葉辛?！彼f。

葉辛一頓，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摳著掌心，心里黯淡：“什么？”

孫青賀瞧著眼前的人，想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會兒的葉辛雖然小心翼翼，眼睛卻如春水流淌，充滿了期待，比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還要多出幾分生氣。

而現(xiàn)在，葉辛也是這樣害怕與他對視，做什么都愛偷偷瞄他一眼，卻再沒有了當初的明凈鮮活。

這樣的葉辛，又是因為誰呢？

——是他嗎？

此刻孫青賀猶如置身孤島枯嶺，極度渴望有人拉他走出絕境。

沒了習(xí)慣的鎮(zhèn)定，聲音輕得幾乎要沉到海洋里去，那么悲啞無助：

“或者說，不要這么對自己。”

第25章

病房外，兩道人影站立著。

“先不論我們兩家有了這層關(guān)系，單你一貫的做事風格，把葉辛交給你，談不上什么放心不放心的?！?/br>
葉父第一次正式提起這件事：“他出了事，不能全部推到你身上，只是他說要回家，我就把他接回去了?！?/br>
孫青賀：“嗯，我知道，我答應(yīng)了他的。”

看著眼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孫青賀，任憑別人口中的他是那樣光彩照人高不可攀，此時也是一副居卑不矜的樣子。

葉父沉了聲音：“當初讓他去相親，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然后我又明白告訴他相親對象是誰，他愣是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br>
他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我很難形容出他當時給我的感覺，整個人被巨大的驚喜籠罩，從心底樂開了花。眼睛亮得幾乎下一秒就會跳出幾顆星星。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

孫青賀驀地抬了眼，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看著葉父的眼神復(fù)雜不明：“什么意思？”

什么是知道是誰后那么驚喜？

他故作淡然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心里豁然期待起來，覺得潛意識想要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葉父奇怪地看著他：“你不知道？”

“葉辛喜歡你，已經(jīng)有三年了?！?/br>
今天本來是出院日子，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來過，辦個出院手續(xù)也不需要這么長時間吧。

葉辛納悶了。

自己下床把東西收拾好，肩膀暫時不能大幅度擺動，只能簡單地挑些容易的整理。

收拾到一半，葉父和孫青賀一起進來了。

孫青賀手上還拎了一口袋東西。

葉辛頓了一下，以為這是他留在孫家的衣物，孫青賀幫忙拿過來了。

他想走過去自己提著，邁了兩步又停下，快速瞅了一眼孫青賀，灰心說道：“放在那里就行了?！?/br>
孫青賀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桃花眼溢彩神飛，卻是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嗯。”

見他笑得這么開心，這下葉辛更為失落，臉色都垮了下來，不愿再多說，只對著葉父一句：“我們回去吧?！?/br>
葉父掃一圈房間，草草把余下的東西裝好，看了一眼孫青賀，跟著葉辛一起走出醫(yī)院。

后者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不看腳下的路，只盯著前面那道讓自己心軟得不得了的背影。

如果此時葉辛能夠回頭，就可以看見，那眼中，滿是喜歡。

葉辛再次郁悶了。

孫青賀居然跟著他上了葉父的車，還主動要求自己來開車。

是要把他送到家嗎？這也……

于是他說：“那個，到這里就好了，不用……這么周到的?！?/br>
不必抱歉，不必責悔。

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孫青賀直接忽略掉他的話，笑得桃花燦爛，小心地讓他坐在副駕駛，安頓好了后，眨巴眼睛，說：“應(yīng)該的?！?/br>
“……”

然后葉父在后面輕咳一聲。

到了葉家，早就準備著的葉母站在門口，看見一同下車的孫青賀，愣了一下，又去看葉父，對方搖了搖頭。

孫青賀提著東西，望進葉母不解的神情，打過招呼：“媽。”

葉母僵直了一秒，才輕輕應(yīng)了：“別站著了，趕快進屋吧。”

孫青賀頷首，走到葉辛身邊。

葉辛掙開了伸過來扶他的手，側(cè)頭看見孫青賀笑容不減，卻能感覺到觸碰著的手臂動作略微僵硬地收回去，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

不知怎的心里一刺。

他想起昨天，這個人有一瞬間就像一只被人用韁繩拴住的孤雁，長天嘶嚎的聲音那么難過，難過得近乎絕望，讓人心疼。

可現(xiàn)在又這樣明朗，仿若昨天表現(xiàn)出來的脆弱只是一種錯覺。

到底還是不忍心，葉辛說：“我傷的是肩不是腳，可以自己走?！?/br>
一直到走進自己的房間，孫青賀都跟在他后面。

葉辛不清楚他的意思，問：“你什么時候回去??？”

孫青賀：“你不是回家了么？”

葉辛一頭霧水：“對啊?！?/br>
孫青賀收斂了笑容，放下手里的東西，擺正身子，說：“葉辛，你都在這了，我還能回哪去？”

聲音如泉水清亮。

第26章

晚上，等孫青賀到浴室洗澡后，葉辛才知道，那一口袋東西不是他的。

口袋里一應(yīng)俱全，還都是全新，顯然是才買的。

他坐在邊上，不知道該做什么。

下午那句“你都在這了，我還能回哪兒去”猶在耳邊。

到底是因為合法伴侶的責任，還是事后的愧疚才能讓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呆呆地想著，沒察覺到里面的人已經(jīng)洗完出來了。

孫青賀看著神魂蕩飏心不在焉的葉辛，臉色不再是虛白，兩頰邊透了幾抹紅潤，愣愣地樣子讓他禁不住想親一口。

他伸手欲撫摸一下，忽然想到上次葉辛的避閃，又生生忍住了。

心中輾轉(zhuǎn)，面上換了慣常的笑，輕輕喚他：“在想什么？”

葉辛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恍然回過神，說：“沒有?！?/br>
然后他想了想，不確定地問：“你怎么不回家?。俊?/br>
“我想我已經(jīng)說過了?！?/br>
葉辛低著頭慢吞吞地說：“其實你不用做這些，我沒有怪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