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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事?!?/br>崔然道:“我不至于尋死?!?/br>至少不是現(xiàn)在。崔仲敏是他的大山,大山倒下,他理應尋死覓活。他仰頭,抬起手掌,蓋住眼睛。“恭迎崔大師出關(guān)?!?/br>“Cheers!”燈紅酒綠,俊男靚女,崔然坐在沙發(fā)最中央,一如既往的眾星捧月。江凱維勾住他的肩,燈光將他的臉掃得陰陽怪氣,“你還欠我一份生日禮物?!?/br>崔然嗤笑:“我將自己打包送你,怎么樣?”江凱維一臉驚恐,“那我恐怕是目前為止老崔最為滿意的兒媳?!?/br>一唱一和,聲音不小,唯恐旁人聽不見。“凱維要給老崔做兒媳?”哄堂大笑。老于手氣不好,想撒手不干,讓崔然頂替。崔然爽快落座,張公子笑他:“何必剛一出關(guān)又給我們送利是?!?/br>難有人比太子爺手氣更差了。崔然卻只是笑,拿起一張牌,放到嘴邊一吹:“我鐘意。”盡興歸來,一入車內(nèi),司機問他今晚回哪一處,崔然隨口答,老宅。余伯說崔仲敏已經(jīng)睡下,廚房有夜宵,崔然當然不餓,直接上樓洗澡,路過崔仲敏臥室,停下來。那扇門緊閉,一如往昔。自他十六年前與老崔決裂,他的父親,他的爸爸,就從未向他敞開這扇門——又或許自始至終崔仲敏都沒有向他敞過這扇門,他從不知父親心中所想。年少時候惡毒地想,崔仲敏不允許任何人窺視他的世界,作繭自縛,必然孤苦終老。十余年過去,好似一場夢,大夢初醒,才發(fā)覺已經(jīng)活成父親的樣子。站立到傷腿略感不適,才回自己臥室。床柜上多了一張照片——他向來是不愛掛照片的,人物照總用作留念,而他從來無人可念——如今這一張,時間已經(jīng)久遠,前晚頭痛無法入睡,讓余伯去書房找家中影集來,于不知哪個角落里找到一本極薄的,其中有一張他的周歲照,黎冬琳抱著他,崔仲敏攬著黎冬琳。應該是黎冬琳一時疏忽的遺漏品,她離開時,銷毀了所有全家福。崔然買來新相框,將它放入。照片上的崔仲敏意氣風發(fā),挺拔英俊,黎冬琳一件素色喬其紗旗袍,黑發(fā)后挽,像從上世紀初繁華都市走來,又染著書卷氣。他在她懷中笑,那么大的孩子,估計還不知為何而笑。最近獨處時,崔然總愛走神,想過顧倫便想黎冬琳,如果他死去,她會否回一趟香港?應該不會,況且是這樣的臟病。得知崔仲敏艾滋確診,他的大腦有很長一瞬的空白,空白后是無盡的黑暗。然后像是忽然從深淵中逃離,恍若隔世。崔仲敏要死了?終于還是自作孽。再之后便苦笑,如若被崔仲敏感染,他也并無怨恨。父親將他帶到這個世界,又將他帶走,合情合理。他不能給他愛,便送他一場解脫。而顧倫呢?他何其無辜。他溫柔對待一切,理應被一切溫柔以待。那天離開后,他將顧倫拖入手機黑名單,便不再有聯(lián)絡。暗中查過魏展,自從重新追求顧倫之后,私生活十分檢點,的確是掛了心。渾渾噩噩,日子也算過得飛快,他每天回老宅,見到崔仲敏的次數(shù)卻不多。“昨天見到顧倫?!?/br>一次騎馬,方沛忽然前來與他并排。崔然漫不經(jīng)心,瞇著眼睛看遠處。聽見方沛笑了一聲:“離了你以后,感覺他狀態(tài)更好?!?/br>崔然竟然失笑。李玦退圈的消息轟動一時,拍時顧倫對他有所照顧已經(jīng)不是秘密,媒體采訪顧倫,他說:“可惜了。”顯得淡漠,表面工作不足,自然有人議論。崔然只從電視上看見這一幕,就覺得好像已經(jīng)走進顧倫心里,聽見他的嘆息。圣誕一過,崔仲敏乘私人機往新加坡,名曰度假,崔然卻覺得他開始避世。其實以目前醫(yī)療水平與崔家財力,崔仲敏病情不至于迅速惡化隨后死亡,但崔然覺得老崔做這個選擇,已算樂觀。雖說暫時對外界保密,但人命至關(guān)重要,崔仲敏在外的男女伴侶都被暗中知會前去檢查,老崔唯恐搞出私生子女,對女人尤其謹慎,此時成了仁慈,反觀男伴,恐怕大多都已經(jīng)惶惶不可終日。家中傭人都需要做檢查,以防曾有血液接觸被忽略。作為前妻,米杉自然也接到通知。那夜崔然剛歸家,渾身酒氣,極不舒服,也不急沖澡,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手機響起,充耳不聞,直至被轟炸到忍無可忍,才拿來看來電顯示,居然是米杉,這么久過去,也不曾換號碼。一來便低聲問:“老崔真染上那種???”崔然好笑:“事到如今,難道還能誤診?”長久的沉默,聽不見一絲雜音,對面好像紋絲不動。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已經(jīng)帶上哭腔,“Chad,明天能否陪我跑一趟?”她聲音顫抖,“我很怕?!?/br>崔然以手捂眼,笑聲怪異:“老崔傳染給你,幾率微乎其微?!?/br>實話實說,絕無諷刺,近兩年來,米杉同崔仲敏的接觸次數(shù),恐怕還不及兩人與各自的情人多。然而女人泣不成聲,幾乎崩潰,崔然無可奈何,與她約定時間,才結(jié)束通話。翌日,崔然去方沛家打過牌,用過下午茶,才讓司機駕車,按米杉留下的地址前去接人。崔仲敏贈與的花園樓已經(jīng)被她轉(zhuǎn)售,風頭正盛之時被崔仲敏打壓,成為娛樂焦點,這時曝光率已經(jīng)不珍貴,自然要換不易被媒體發(fā)現(xiàn)的新住所。畢竟昔日大紅大紫,被冷凍也不過半年,還不至于被遺忘,米杉出現(xiàn)時,依舊全副武裝,尤其今天要去的場所難以啟齒,更加小心謹慎。下車時米杉幾乎腿軟,崔然看在眼中,不禁好笑,竟然怕到這個地步。他原本打算在車中等候,又硬生生被她逼下車,再走一趟VCT。化驗結(jié)果下來,米杉沉默許久,又忽然長舒一口氣,臉色終于好轉(zhuǎn)。崔然拍一拍她的肩,“可見,離婚未必是壞事。”米杉嘆息:“哪怕今后無法再回T臺,我也心甘情愿?!?/br>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她夸張的心態(tài)而言,眼下算是死里逃生,心情極佳,要請崔然吃飯,吃他最愛的法菜。崔然也不客氣,選中某家老店,米杉雖說不如昔日,但到底有多年工作的積蓄,離婚時崔仲敏也非一毛不拔,眼下她生活也不差,崔然便沒有特地關(guān)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