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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辭嚴(yán)道:“不成,一分錢一分貨,小姑娘,我這廂便宜賣了你,后來人怎么辦,若個個都如你這般,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凝霜使出小姑娘的必殺技,愈發(fā)楚楚可憐,“老板,我并不賴你的賬,只懇求你能救救急,多少通融一下,回頭等尋見我那幾個姊妹,讓她們也來買你的花燈,好不好?” 攤主半點不信這種招攬生意的鬼話,說得好聽,人一走錢還能要回來?做夢呢!所幸他對付這類狡猾的小姑娘頗有籌謀,當(dāng)下一把鼻涕一把淚賣起慘來,“不是我不通融,實在是家中過得屬實艱難,我上有八十老母,底下還有兩個年幼小兒嗷嗷待哺,唯獨懷孕的妻子苦苦替我支撐門庭,若今夜賺不到銀子回去,怕是唯有投繯一條路可走了……” 凝霜看著他皮光rou滑的模樣,很懷疑這人年紀(jì)是否有三十,如此說來,他的老母豈非五十才生了他?當(dāng)真老當(dāng)益壯。 不過對方執(zhí)意如此講,凝霜也沒法戳穿他的謊話,說到底做生意不容易,人家肯幫你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要是傅凝婉在倒好了,看到她那樣瘦怯凝寒的女孩子,老板多少會有幾分同情。 倘若說凝霜之前還對京城的審美觀有幾分懷疑,經(jīng)過這場花燈會后,她卻有了更清醒的認(rèn)識——來往才貌者雖眾,卻沒有一個向她投來愛慕的目光,無論她看起來多么貞靜嫻雅,憑著這副嬌艷奪人的相貌,在那些公子哥眼里,想必也和畫舫中的花娘無異。 也由此,程遲對她的欣賞才顯得彌足珍貴,看來這是她唯一也是必須把握的機會。 凝霜低低嘆了一聲,正要離去,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老板,多少銀子,我來替她付?!?/br>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凝霜下意識抬頭,不期然撞見蕭易成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他看起來很少有高興的時候。 殊不知對方心底正在竊喜——蕭易成按捺下微微翹起的唇角,極有禮貌地向那攤主道:“五兩銀子夠不夠?” “夠了,夠了?!睌傊骷泵舆^,一壁倒有些愧怍:這燈籠都是油紙糊的,里頭燈芯蠟燭亦要不了多少錢,五錢銀子都綽綽有余了呢! 他正要將多余的銀子還回去,誰知面前的貴人卻大手一揮,“不必,多的部分你留著吧,也好為家中親眷添些衣食?!?/br> 小老板感激得熱淚盈眶,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大善人,不但送他銀子,還肯幫他圓謊——是菩薩轉(zhuǎn)世吧!他一時良心發(fā)現(xiàn),除了將燈籠遞過去外,又額外附送兩截小小的紅燭,好給眼前這對金童玉女添添喜氣——要說這兩人沒什么,打死他也不信! 直到離開燈鋪,凝霜方抽空道謝,“還好你來,否則今夜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蕭易成望著燭光映照下的明眸皓齒,本想問問她那表哥為何沒跟來,好容易才按捺下去——難得兩人獨處,還是別談這些不愉快的話題了。 可除此之外又沒什么可談,承恩公府與南明侯府本就是兩個天地,蕭易成對于閨閣之事并不熱衷,小姑娘對朝政多半也不會感興趣——強行找話題只會雞同鴨講。 半晌沉默后,還是凝霜笑吟吟地先開口,“怎么這樣巧就遇見了,世子爺不是專程為我而來的吧?” 應(yīng)該是開玩笑的口吻,不過蕭易成寧愿不當(dāng)她是玩笑,如果直接承認(rèn)會怎樣,她會覺得自己在耍流氓? 雖然他其實是真心的。 這么一糾結(jié)的當(dāng)兒,凝霜已自說自話將話題揭了過去,“世子別誤會,我也只是打趣一番罷了,方才我就看見您和太子殿下——應(yīng)該是太子吧?——就站在那兒,可知世子該是‘任重而道遠’了。” 凝霜雖沒見過太子的面,但看那人器宇軒昂,比尋常的世家公子更氣派些,又是跟蕭易成玩得好的,就只剩東宮那位了。 太子看起來心情不錯,蕭易成卻是神情淡淡——哎,他也不容易,做朋友也有分個三六九等的,何況似太子這樣的貴人,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尤其蕭易成身為承恩公府的砥柱,又不得不與東宮打好交情,其中滋味,實非常人所能體會。 凝霜眼中不禁露出幾分同情。 蕭易成正自懊悔自己錯過機會,及至聽見她心底那番評價,面上不禁染上些溫暖之色——想不到她這樣能體諒自己的難處,看來她還是關(guān)心他的。 她要是不關(guān)心,也壓根不會注意自己與誰在一起。 蕭易成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將兩截紅燭遞過去,“仔細別引燃火。” 凝霜手里拎著鯉魚燈籠,面上意不自安,低首下心道:“世子,錢我會著人送還給你的,只是今夜不成……” 蕭易成溫柔道:“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我只愿你玩得盡興。” 凝霜只覺耳朵尖偷偷紅了些,是因為蕭易成的聲調(diào)太過纏綿嗎?這人也怪,當(dāng)著人的時候裝模作樣,背地里卻這樣黏糊,跟摻了蜜糖似的。 凝霜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蕭易成瞧見她局促模樣,終于不再捉弄,含笑道:“傅姑娘可愿陪我在街市上閑逛片刻?一會兒就好,定不會耽擱太多工夫?!?/br> 凝霜眼見周遭人來人往,且多半都是出雙入對的,唯獨他們兩個靜靜散發(fā)著單身狗的清香,這般看來是有點尷尬——尤其似蕭易成這種死要面子的人,怕是更見不得別人秀恩愛吧。 既然對方適才幫了自己,凝霜覺得有必要回報一二,反正今夜是個特殊的日子,不必?fù)?dān)心名聲有損——黑燈瞎火的,誰看得清誰呢? 于是她低低嗯了一聲。 蕭易成遂踱到她身側(cè)與其并行,只是仍矜持的守著一指見方的距離,令凝霜覺得十分安心,她總算在蕭易成身上尋到一點可靠之處——這樣一想,嫁給他似乎不是什么壞事了,當(dāng)然,她并非指自己,真的不是哦。 蕭易成默默聽著那女孩子心聲動蕩,唇邊微笑愈來愈深,幾乎蔓延開去,給熱鬧的街市增添一份華彩。 他覺得自己今夜真是來得值了。 兩人都未察覺,不遠處的黑暗里,有人正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傅凝婉握緊那張橫也是思、豎也是思的絲帕——本來是想送給蕭世子表露心跡的,這會子當(dāng)然不必了——只覺得胸腔被巨大的壓力逼迫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絲帕已被她撕成幾條,破布一般飄飄蕩蕩地落下,一如她沉入暗河的心事。 第17章 落水 燈火輝煌的大街上,凝霜與蕭易成相偕而行,緩緩漫步,恰似一對月宮璧人,讓人瞧見說不出的欣賞與羨慕。 凝霜自己也知道,以蕭易成的出色樣貌,勢必會吸引不少眼球,而以兩人尚未說親的情況而言,此情此境委實不大合適,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