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的人臣之禮，夏暄薄唇揚(yáng)起淺淡冷笑。

    “素聞九公主修身潔行、言必由繩墨，今日得見，教人‘大開眼界’！”

    晴容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明白他言語間極濃的諷刺意味。

    她在君父膝下雖不得寵，但絕不至受辱。

    來宣國后按捺小性子，謹(jǐn)言慎行，不論挑釁或譏諷，皆裝作充耳不聞。

    可這一刻，竭力維持的雍容儒雅終究起了一絲裂縫。

    稍稍整頓衣裙，她收斂頹靡，雙手交疊至腰側(cè)，垂下眉眼，微微屈膝行禮。

    “賀若家小九，見過皇太子殿下，多有冒犯，懇請恕罪。”

    夏暄漠然回禮，正欲拂袖離去，不料她嫣然而笑，柔柔補(bǔ)了一句。

    “曾聞‘耳限于所聞，則奪其天聰；目限于所見，則奪其天明’。久聞皇太子殿下乃坐瞻百里的賢明儲君，此番有幸拜識，方知此言不虛呀！”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這膽大包天的丫頭是誰？

    晴容：昨晚夜侍寢的胖狐貍（精）！

    ·

    赤族：誅滅全族。

    敬稱問題，根據(jù)中“唐代以后，惟太子、皇太后、皇后稱‘殿下’”作了一點(diǎn)修改，算是私設(shè)，不考據(jù)哈！

    耳限于所聞，則奪其天聰；目限于所見，則奪其天明。——明·王夫之

    大意是：局限于親耳所聞，親眼所見，會失去天生的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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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疾風(fēng)掠過，吹散晴容綿軟的話音。

    夏皙尚未琢磨話中的彎彎繞繞，太子俊顏已驀然變色。

    他冷眸斜睨這位語帶嘲諷的異國公主，但見她褪盡先前狼狽，眉眼漫著笑意，亭亭立于金色陽光里，衣袂翩然，纖柔中暗藏英氣。

    容姿風(fēng)儀無可挑剔，不含半分小國臣民的畏怯瑟縮。

    夏暄唇畔弧度淺勾：“敢問九公主，‘被奪天聰天明者’，為何人？”

    “回殿下，自是限于所聞、限于所見之人?！?/br>
    晴容曾聞太子孤高冷傲、御下嚴(yán)苛，然而目睹他對弟弟語重心長的教誨，對枝上相思雀、夜間貓頭鷹、懷中小奶貓、老貓金絲虎、胖狐貍的各種溫柔相待……她有理由相信，眼前人絕非冷酷無情、殺伐狠戾的上位者。

    可她就是氣不過，即便她自知沒資格生他的氣。

    夏暄由她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中尋獲一絲微妙的嬌嗔，卻無從辨別因何而生——這小丫頭……故意引他注意？

    正想試探她葫蘆里賣什么藥，外頭喧鬧聲起。

    夏暄深知這回沒法再和meimei深談，也不便詰問遠(yuǎn)客，遂淡聲道：“阿皙和我先行一步，九公主請自便?！?/br>
    晴容料想是避嫌，執(zhí)禮退開，輕手輕腳返回二樓。

    從樓上雕花窗格往下看，依稀能看到顏風(fēng)荷與兩名將軍府千金領(lǐng)著侍婢，捧來茶水等物企圖靠近，遭暗處守衛(wèi)挺身攔下。

    顏風(fēng)荷一見天家兄妹現(xiàn)身，先是愣住，隨即面露懼色：“太、太子殿下？”

    夏暄擺手示意余人免禮，淡淡瞥了她一眼，自顧和meimei離開。

    顏風(fēng)荷強(qiáng)顏歡笑，掩不住肩頭細(xì)顫。

    晴容抬手輕捂跳動(dòng)的心口，深深吸氣，暗自思忖：若這姓的顏事前便知是太子駕臨，設(shè)局讓她偷聽兄妹密議，豈會親自帶人鬧事？

    對應(yīng)方才的交談，晴容不難猜出，夏皙雖已成親，心中始終為“表哥”保留位置。

    而顏風(fēng)荷將微恙的她誘騙至此院閣，應(yīng)是誤認(rèn)為嘉月公主私會情郎，借她借此捉j(luò)ian；或許擔(dān)心她們聯(lián)手掩蓋，又裝模作樣以慰問病人之名來攪局。

    令聯(lián)姻公主背負(fù)“言行放肆”的惡名，遭天家厭棄，更讓夏皙淪為笑柄，一箭雙雕！

    其心可誅。

    一盞茶后，晴容等來了魚麗和菀柳，也等來了嘉月公主府的四名侍女。

    她心下清楚，夏皙不信任她，但賓客盈門，無暇詳談，只好先派心腹“照顧”她。

    ···

    傍晚，西郊花海次第亮起燈火，零星數(shù)點(diǎn)到漫山遍野。燈輝與粉花綠枝相映，織就千頃絢麗錦緞。

    夏暄被發(fā)現(xiàn)微服來訪，索性親手將最大那盞花燈懸掛至院外大樹，以表對meimei的祝福，才率領(lǐng)侍衛(wèi)騎馬離去。

    貴女們品嘗百花美食，熱切討論太子對嘉月公主的百般寵溺，于艷羨欽佩聲中提燈游花林，一派樂融融。

    顏風(fēng)荷倉促辭別，換來夏皙意味深長的淺笑。

    晴容看在眼里，禁不住自嘲，居然被如此低劣的人用如此低劣的把戲給算計(jì)了。

    趁夏皙沒拉自己作陪，她以養(yǎng)神為由，命侍女們退開，自行在石橋邊尋了處燈火闌珊的角落，平定心緒。

    然則，沒來得及尋思怎樣逃避免未來小叔子擼禿，橋上三人緩步而近。

    其中一女子低聲問：“哎呀！你們說，太子殿下神不知鬼不覺抵達(dá)公主別院，是否為了觀察群芳宴上的千金們，好充盈東宮嬪御？”

    “說起東宮，太子該不會等大婚時(shí)才搬回去吧？事情過了整整三年，該避諱敬畏的，不都已經(jīng)……？”

    “怕是自由慣了。當(dāng)年總有傳言說，燕王在府上滿植奇花異草、養(yǎng)遍珍禽趣獸，玩物喪志，甘于當(dāng)個(gè)閑散親王。出了那樁事后，大伙兒方知，他確為龍駒鳳雛，不過韜光養(yǎng)晦多年?！?/br>
    梨花樹下的晴容聽了個(gè)八成，猜想“那樁事”，必定和前太子之死，以及夏皙所提“赤族之罪”有關(guān)。

    她凝神屏息，輕挪至石橋側(cè)暗影里，以防被人察覺。

    竊聽罪名已扣在頭上，不妨坐實(shí)，反正妄議儲君的又不是她。

    姑娘們趁橋上無人，憑欄賞燈，閑扯間繞回最感興趣的“太子妃之位”。

    “主饋東宮的人選，定為本朝專掌均衡者的千金。依照今日情形，外加嘉月公主的關(guān)系，陸家那位志在必得呢！”

    “是是是，方才殿下掛燈時(shí)，清漪jiejie還幫忙傳了一下，臉紅得呀！況且，陸次輔本是大將軍的……”

    “噓！哪來的大將軍？那是罪人！還胡說！不要命了？”年紀(jì)稍長的女郎打斷同伴。

    霎時(shí)間，唯剩夜風(fēng)低徊，送來遠(yuǎn)處飄忽宴樂聲。

    為緩和氣氛，有人改口聊起今兒出盡風(fēng)頭的赤月國九公主。

    最初，三人紛紛贊賞晴容的美貌、得體、才氣、脾性；當(dāng)事人聽聞，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子。

    奈何說著說著，她們開始同情晴容，為她的際遇而感嘆。

    “離鄉(xiāng)別井，千里迢迢送上京，原定的未婚夫卻沒了影兒。據(jù)說趙王與北冽談茶馬互市，很不順利……”

    “讓趙王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