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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一日半,幾乎要絕望放棄的伙伴們終于在遠(yuǎn)離暗河的一處偏僻拐角,尋到了夏侯賦。彼時他已被撕咬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rou,怒目圓睜,咽氣多時。第77章霧棲大澤(十六)夏侯賦的尸體,湮滅了所有人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其實(shí)是能想到的,其實(shí)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可沒尋到人之前,誰也不愿意死心,總想著或許有僥幸呢。然而,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你越不想的事情,越會發(fā)生,越期盼的事情,越難以實(shí)現(xiàn)。很長一段時間里,沒人說話。幽暗洞xue所帶來的緊張壓抑已被忽視,紛亂嘈雜的暗河水流聲與毛骨悚然的石柱落水滴答聲也被拋到了腦后,此時此刻,主宰著所有人的情緒只兩種——難過,源于同行多日的伙伴意外身亡。恐懼,源于未來可能面對的夏侯山莊的責(zé)難與報復(fù)。難過是真的,即便沒有太深的感情,畢竟朝夕相處多日,誰都不是鐵石心腸??謶指钦娴?,說句不好聽的,這個隊(duì)伍里誰都可以出事,唯獨(dú)夏侯賦不行。因?yàn)檫@將不會僅僅是死了個人那么簡單,只要夏侯正南愿意,他可以讓這趟西南之行的所有人,甚至是大半個江湖,陪葬。最后還是春謹(jǐn)然蹲下來,輕輕幫昔日的伙伴闔上眼睛。“我們帶他回家吧。”夏侯賦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青風(fēng)費(fèi)了半天勁,才將他背到背上。當(dāng)然青三公子也并非自告奮勇,只是輸了猜拳。“其實(shí)帶不帶他回去,夏侯老兒都不可能放過我們?!倍嗔艘粋€人的重量讓青風(fēng)步履沉重,話里的意味像是自嘲,也像是認(rèn)命,“咱們就等著英年早逝吧?!?/br>春謹(jǐn)然皺眉,剛想出言反駁,房書路卻先他一步拍了拍青風(fēng)的肩膀:“夏侯正南想如何算賬,是他的事情,我們既然是十五個人一起來的,總不能把同伴丟在這中原之外的冰冷地下?!?/br>青風(fēng)白他一眼:“敢情不是你背?!?/br>房書路聞言便上手去扶夏侯賦的尸體,神色坦蕩從容:“那我來吧?!?/br>青風(fēng)囧,連忙快走幾步甩開他,有點(diǎn)氣悶道:“我就那么一說,還能真把他扔這里啊。前幾日還活蹦亂跳一起說話的人,就這么沒了,你以為我不難受……”尋找夏侯賦用了一日半,可這回程的路,因不再需要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搜尋,只用了半日。不過走到一半時,仍不可避免地再次與怪物相遇,這次大家再沒敢分散,而是由郭判打頭陣,裴宵衣、戈十七殿后,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其間杭明俊被怪物咬住了脖子,挨在他身邊的林巧星怕誤傷不敢用劍,徒手上去生生掰開了怪物的嘴,最后杭明俊獲救,姑娘的雙手卻鮮血淋漓。待回到地面,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盡,青風(fēng)更是渾身酸疼得幾乎沒了知覺,仰躺在地,頭上又是一個艷陽正午,恍如隔世。中原少俠們在七柳寨停留了兩天,一來短暫休息,治療傷口,二來為夏侯賦置辦了壽衣壽材。客棧不讓棺槨進(jìn)入,寨里又沒有義莊,所以夏侯賦的尸體一直存放在寨外的破廟之內(nèi),由眾人輪流看守。那廟像是中原人修的,可不知是神明不靈驗(yàn),還是地處太偏僻,已毫無香火,荒廢破敗。春謹(jǐn)然主動請纓給夏侯賦換壽衣,并帶上了丁若水打下手。丁若水一看友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故到了破廟也不多言,就連同春謹(jǐn)然還有看守尸體的白浪一同將夏侯賦換好衣服,放入棺木之中,那棺木是稀有楠木制成,比一般的木棺更能存放長久,三人又將防蟲防腐的草藥香包放在尸體周圍,之后才蓋上棺木。告別白浪,春謹(jǐn)然和丁若水回到客棧。門一關(guān)好,春謹(jǐn)然便低聲問:“如何?”丁若水搖頭:“剛剛換衣服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除了撕咬傷,沒有其他可疑痕跡。”春謹(jǐn)然抿緊嘴唇思索片刻,問:“那會不會是下毒呢?”丁若水仍是搖頭:“嘴唇指甲都未見異常,不太像?!?/br>春謹(jǐn)然來回踱步,有些焦躁:“難道真是被那些怪物咬死的嗎?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不,”丁若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他不是被咬死的。”春謹(jǐn)然驟然停下腳步,愣了神。“他身上沒有致命傷,最嚴(yán)重的傷口在右腳腳踝,被啃得幾乎見了白骨,但也不足以致命??伤p頰凹陷,嘴唇皸裂,我想他應(yīng)該是腳疼得沒辦法再走路,只能待在原地,而后失血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虛弱……”春謹(jǐn)然的心幾乎擰到了一起:“你是說,他就這么……”春謹(jǐn)然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辦法再繼續(xù)往下說。不能說,亦不敢想,那是一段怎樣漫長的痛苦,一個人,在絕望中,真切感受著生命流逝。他定是不想死的,可再怎么盼望,再怎么祈求,還是沒人來救他。四周有的只是陰冷,潮濕,黑暗,他恨這些,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卻還是只能同這些為伍,直到死去,仍不瞑目。丁若水不忍心看春謹(jǐn)然的臉,之前換衣服時,他已經(jīng)偷偷掉了好多眼淚。故而此時難得比友人平靜一些,便嘆息似的勸:“別想了。尸體無可疑,我們又不能再回洞中找線索,一片漆黑混亂里,你還指望有什么證人或目擊者嗎。”丁若水的勸解之話恰恰給了春謹(jǐn)然提醒,之后的回程船上,他旁敲側(cè)擊地挑了幾個不會起疑心的小伙伴詢問,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光顧著逃命了,哪里顧得上其他。春謹(jǐn)然的疑心便在回程的時日里,一點(diǎn)點(diǎn)變淺,變薄,最后只剩下一道淡淡陰影,留在了腦海深處的某個地方,再不被提起。一個月之后,夏侯山莊。一口棺材,十四個人,棺材靜靜躺著,人齊齊跪著。同樣的議事廳,物是,人非。夏侯正南面無表情地聽完被三哥推上堂前的杭明俊的敘述,只淡淡說了兩個字,開棺。隨著棺材蓋打開,一股混雜著藥草香氣的腐臭味飄散而出,不濃烈,卻有種詭異的刺激性。夏侯正南起身緩步走到棺材旁邊,向里去看,良久,搭在棺木邊緣的手因太過用力,整體泛白,待松開,上面赫然幾道凹陷的指痕。春謹(jǐn)然忽然聽見了女子哭聲。那聲音很低,仿佛拼命壓抑著,卻痛徹心扉。春謹(jǐn)然用余光悄悄去望,但見躲在靳夫人身后的靳梨云已淚流滿面。那悲傷是做不得假的,一如夏侯正南眼底的哀慟,極力隱藏在平靜之下,卻因太過洶涌,連平靜都被染上了真切的痛。除了夏侯正南與靳梨云,整個議事廳怕是再沒有真正傷心之人,那些面色沉重的各派掌門,連一聲“節(jié)哀”都不敢講,生怕刺痛夏侯正南的神經(jīng),害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