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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口人證、重大嫌疑人,警局一年的業(yè)績眼看就要交代在這個大案上,謹慎得過頭,七八個警察把他圍在中間上了警車。雖然沒戴手銬,但是那個架勢實在嚇人,方岱川又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低著頭。外人哪里知道內(nèi)情,只看到方岱川垂頭喪氣進了警車,七八個警察圍著,如臨大敵的樣子,他經(jīng)紀人開車跟在后頭,經(jīng)紀人臉黑如鍋底,助理低頭垂淚如喪考妣。當晚娛樂八卦公眾號集體高潮了。大夏天的,吃瓜群眾情緒都激動得很,偏生最近娛樂圈風平浪靜,公眾號正愁找不到業(yè)績,這下爆出個大料,網(wǎng)上瞬間炸翻了鍋。“@娛樂樂開花:方岱川被捕,猜猜看是吸毒隊加一分還是嫖娼隊加一分?【圖片】【圖片】【圖片】”“@看熱鬧不嫌事大:演員方岱川因涉嫌吸毒,今日被捕,神思恍惚。【圖片】【圖片】【圖片】”“@關(guān)注八卦一百年:三線小演員殺人潛逃,在山東依法被捕?!緢D片】”底下有罵的,有為國民素質(zhì)扼腕嘆息的,有詢問真相的,有吃瓜看熱鬧的,也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粉絲,在娛樂號微博下面據(jù)理力爭,說請等待事情真相,不要造謠傳謠,可惜方岱川一個二十八線小明星,粉絲少,沒有經(jīng)歷過腥風血雨的洗禮,戰(zhàn)斗力也不行,被路人圍著掐,陣線不斷收縮,最后幾個粉絲龜縮在方岱川一周前的一張機場自拍照下面,抱團痛哭。很快,方岱川被捕和方岱川是誰雙雙上了熱搜。鄧哥刷了會兒微博,越刷越氣,直接扔了手機。“你干的好事!”他扭頭大罵小周,“這種事都能被你趕上!你不查清楚證件就敢放方岱川上車?!好在人活著回來了!人死在外頭我看你賠不賠得起!”小周坐在副駕上哭,大喊:“對不起!對不起!”方岱川并不知道網(wǎng)上的一起,他手機被沒收了,坐在審訊室里,被翻來覆去詢問同一套說辭。一開始,警察還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他沒經(jīng)歷過這些陣仗,不知道咖啡會讓他后面的審訊更加難過,隨口喝了。從那之后,就水米未進。不斷重復講述他的經(jīng)歷,從頭往后,從后往前,從中間隨便一個時間點開始。“第三天都發(fā)生了什么?”桌子后面已經(jīng)換了一撥警察,這一撥眼睛里也熬出了紅血絲,拉他扯一會兒家常,就突擊問他一句。方岱川腦子銹住了一樣,反應(yīng)得很慢,他想了一會兒,才說道:“第三天牛心妍做了早餐,我在桌邊看書,他們一個個都下來的,小情侶下來以后,地板上有腳印。我提前在長毛毯上倒了杯水,有腳印兒就能看出來……”“請你從后往前敘述,其他人下樓的順序?!本齑驍嗔怂?/br>方岱川閉了閉眼睛,有些困倦。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他很累。警察打了個手勢,兩個協(xié)警搬來了大燈,打在方岱川臉上。很強的探照燈,烤的整張臉都疼得厲害,薄薄的眼瞼遮不住光線,閉上眼眼前也通紅一片,方岱川很快又睜開了眼睛。“請你從后往前敘述,第三天清早所有人下樓的順序?!本熘貜土艘槐閱栴}。方岱川眼睛干澀,嘴唇已經(jīng)裂開了幾處,從早晨到現(xiàn)在,他一口水都沒喝,清早的咖啡加速了他的新陳代謝,他只覺得渴得厲害。“丁孜暉和宋老太太最后下樓,前面是小情侶,再前面是劉新,杜潮生,李斯年,楊頌,牛心妍母子,我最早下樓等著他們?!彼槟镜刂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警察面無表情:“情侶下樓的時候,你們在聊什么?”方岱川沒忍住又閉上了眼睛。砰——的一聲。方岱川驚醒過來,警察將一個杯子重重地磕在了鐵桌上。“在聊秘書。杜潮生問牛心妍愿不愿意做他的秘書,牛心妍說他的秘書被他殺死了,她不敢做?!狈结反ù⒘藥紫拢瑥暮砜趥鱽淼慕箍蚀碳ぶ闪训淖齑?,他的聲音已經(jīng)全啞了。午夜困倦到極致的時候,方岱川瞇了五分鐘,再被驚醒過來,整個后腦疼得厲害,絲絲縷縷的疼,有根扎進腦子里,被一根一根拔出來的感覺,很困,很疼。不過這樣也好,方岱川呼吸了幾口焦熱的空氣,干燥的空氣摩擦過喉嚨,沙沙地痛。這樣就不會想起誰,不會想象誰葬身火海的身影,不會絕望。他抬手吻了吻無名指上的戒指,眼睛里強撐出一股清明。偏不遂他愿。“你和李斯年是怎么認識的?”十二個小時的高強度審訊,讓警察判斷方岱川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他們終于開始突入正題。方岱川眼睫一抖。幾個警察窺見了他的這個反應(yīng),精神一震,都直起了身來。他們也疲倦到了極致,拼到現(xiàn)在,眼看著二十四小時就要到了,方岱川父母和經(jīng)紀公司都在斡旋,關(guān)鍵就在這一兩個小時,就看方岱川嘴里能不能被撬出些什么。幾個警察放快了語速:“你們在哪里認識?他什么時候來到中國境內(nèi)?什么時候組織的這場活動?”方岱川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探光太強裂,還是他太困倦,幾個警察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曲曲折折的水光,被他死死摁在眼底。“我在島上和他相識,不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組織的,我們認識不過七天?!?/br>幾個警察面面相覷。“你放屁!”一個胖子大吼一聲,甩出一打資料,將桌子拍得震天響,“你自己看看!雇傭兵集團訓練十三年!黑手黨教父的外孫!中度抑郁!藥物成癮!反社會人格!這樣的人,認識七天就送你戒指上床cao你?!你真把自己當他媽大明星了?!你以為李斯年是個包明星的富二代?!!”方岱川打開資料,沉默地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情極平靜,然而看不見的桌沿下,他手心攥緊,指甲死死嵌進了手心的掌紋里。“我不知道他有抑郁癥,他表現(xiàn)得很正常,除了自毀自虐以外,我看不到反社會的人格。我也不知道他藥物成癮,他在島上沒有服用或注射過任何藥物,要說成癮,大概只有酒精了?!彼麖娙讨念^一波又一波的絞痛,倏忽明白了什么。為什么李斯年手指會突然痙攣一般顫抖,為什么他灌很多酒,卻不在乎酒的牌子產(chǎn)地,為什么他中了毒二話不說跳海,為什么他手指靈活動作輕靈,腰上一道橫貫的長疤。他有抑郁癥,他藥物成癮,他在雇傭兵集團受訓十五年。他身后沒有任何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已經(jīng)默認了不會有人救援,不會有人理會,不論生死,孤身一人。李斯年原來是這樣一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