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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啊!您怎么就走了呢?您還年輕啊!”我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圍著老吳和他媽傻站了很久,阿朱才艱難地說:“老師,您節(jié)哀吧,先把人抬回屋里去吧。”老吳含淚點了點頭,阿朱抱起老太太,悄悄對我說:“人的魂魄散了以后,果然身體比一片葉子還要輕?!?/br>太陽要下山了,老吳埋頭哭著。阿朱用一塊干凈的手絹給老太太蒙了臉,坐下來守著。沒人覺得害怕,但是很迷惘,誰也不知道怎么會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們甚至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有點兒恍惚,有點兒懷疑生命的意義。后來核兒打了個電話,問喪事該怎么辦。先確定了他不是來惡作劇的,而后報出了幾個棺材壽衣店的號碼。核兒沒聯系那些店,但他們還是來了一個猥瑣的胖子夜訪“觀我居”,開口就問:“死人呢?死人在哪里?”看到了面色不善的阿朱,胖子立刻諂笑,遞名片道:“你好你好,壽材送上門,服務更貼心。要棺材不?棺材就在門外,你先看看?”“我們?yōu)槭耪咔逑创┮?、銷戶口、跑墓地,辦理火化手續(xù)全程陪同。代辦壽材、靈車、大巴、八音、和尚、畫像,代寫挽聯,布置靈堂,供應花圈孝布、香燭紙錢、鮮花禮品,全天候、全過程、全方位、全套服務隨叫,讓逝者安息讓家屬安心。”說完這套切口,他打開皮卡車斗讓我們看棺材,道:“水晶冰棺,專人專材,國際領先,歐洲進口,透明度高,方便瞻仰,現優(yōu)惠只需368元,配套時尚壽衣有兩種顏色可供選擇,只需388元,骨灰盒出廠價銷售,物價局審核,全透明,請放心消費?!?/br>“一次性的,我保證?!彼詈笱a充道。光玻璃都快磨成毛玻璃了還好意思說是一次性的。我去找老吳讓他拿主意,老吳蜷縮在黑暗的房間角落,就跟自己也死了一樣,藝術家本來就情感過剩,這下對他的打擊可真不小。我把殯葬胖子的話重復了一遍,過了許久,老吳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說:“里面還有三萬多塊,一切都交給你了……”什么意思?“棺材可以買,喪事回老家辦?!彼袣鉄o力地縮回去,歇會兒又探出來說,“老家在XY村,找我的七舅:謝謝了啊桃兒。”他把我推出房間,然后反鎖了門。我在門口站了一刻多鐘才意識到這家伙其實是逃了,他把這么麻煩、這么未知領域的事兒全砸給我,然后他躲起來了!我氣急敗壞,麻友們也一致強烈譴責老吳如此沒有底線的行為,突然核兒提醒道:“快找邵麗明!”邵麗明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很興奮,背景也很嘈雜,她說:“你們不知道,其實我和老吳已經離婚好久了,但我們仍然是朋友。作為朋友我理應幫忙,但我現在剛到泰國,七天后才能回來。對了,往后一周里停課,好好幫助老吳吧,再見!”邵麗明收了線,核兒評價其果然兇殘,少說也是四十人副本的BOSS級別。殯葬胖子還在等答復,我們付了五百塊錢押金,定了所謂的三千元套餐,在昏黃的庭院燈下簽合同,握手交換聯系方式,舉一次性水杯共祝合作愉快。殯葬胖子姓文,我們就喊他“文胖”,弄得仿佛世界上還有種武胖似的。畢業(yè)于某重點大學法學系,談吐不俗,總是在出口成章與出口成臟之間切換著。他不愧是專家,連夜給老太太擦洗了身子,換了壽衣,畫了點淡壯,還做了基本的防腐處理。等老太太安然地躺在玻璃棺材里,文胖才跑過來和我們一起打地鋪。我問他好好的怎么會跑去搞這行,他深沉地吐個煙圈說:“這世道,法律斗不過封建迷信,法律不金貴,迷信也不都是十惡不赦?!?/br>我夸他是哲學家,他慨然地引我為知己,勾肩搭背說事完以后一定請我吃飯。阿朱打岔說:“桃兒沒那個福氣,從來是吃人一頓飯,賠人半條命,明天一早咱們就得上路,都睡了吧?!?/br>我看核兒和徐真人也睡了,便點點頭。文胖堅持再抽了兩根煙,跑過來和我咬耳朵說:“這高個兒小子不一般,是個厲害角色?!?/br>我問:“誰?阿朱?”“嗯!”文胖說。你的眼神可真夠好的,潘巧云都讓你看成王寶釧了,他那筋rou腦袋只要再聰明半分,我們之間就不是這個現狀了,要么他被我嚇神經了,要么我主動出家當了和尚。我傾向于后者,因為大多數藝術家都比較悲觀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革命畫家、革命劇作家、革命作曲家、革命書法家、革命表演藝術家,革命音樂家,革命木匠、革命漆匠、革命水管工,革命道士、革命尼姑、革命和尚……我都在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第二天早上五點多,我們就出發(fā)了,分兩輛車,文胖的皮卡拉著老吳和棺材,老吳的破豐田坐著我們四個阿朱會開車,給我們當司機。老吳口中的XY村是個連導航上都找不到的鬼地方,他引著文胖在前面開,我們四個隨后,兩輛車在山溝里越走越深,四周的景色也越發(fā)僻靜,翠綠而起伏的山巒環(huán)繞四周,感覺就似被一妖人直接引入了盤絲洞。大約走了五個小時才到了目的地,老吳的諸親眷都在村口等著。見了我們的車,人群開始放聲大哭,有的哭“jiejie哎”,有的哭“姑姑哎”,有的哭“舅媽哎",緊接著老太太的外甥、侄子們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抬棺材,老吳一溜兒七個舅舅,個個精神矍鑠,把我們幾個押解下車,二話不說給戴了孫子孝。孫子孝不是好戴的,戴了是要磕頭哭靈的。說回來都怪老吳,這么多年了,也沒想到和邵麗明生個孩子,末了還得找?guī)讉€學生湊數。我們私下里分了個工,我專門管錢,阿朱跟著文胖跑腿,核兒跟著七舅跑腿,徐真人平時就有重復無意義動作的習慣,所以一直陪著老吳磕頭。老吳還經常偷懶,徐真人倒是不折不扣地磕頭。我問他:“你腦袋里在想什么呢?”他說:“我的畢業(yè)論文有題目了——《何為美,鮮血、神秘與死亡)?!?/br>我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想。靈堂布置在老吳家二十年沒人住的舊屋里,頂上一半有瓦,一半沒瓦。東邊的山墻也塌得差不多了,屋內光影斑駁,花圈堆疊,煙霧繚繞,地上鋪滿了黃紙,花哨的棺材被簡易地架在門板上,里面躺著被文胖整得面色如生的老太太,銀裝素裹的男女號哭著如游魂般來去,這仿佛是一場由莫奈營造的奇幻夢境。我真恨我們學校,專門收一堆瘋子。阿朱來找我,說是廚師來了。按照老吳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辦喪事必須擺三天的宴席請全村來吃。我瞧眼前這人既矮又胖,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