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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截的木門和一些碎屑之外,什么都沒有。那人愣住了。雨聲很大,遮蓋了一些聲音,又一道黑影竄過來,等那人注意到余光里多了個黑點的時候,后來人的拳風(fēng)已沖到“他”的腰側(cè)。“他”勉強動身想躲,卻技不如人,被一拳打下了馬車,在泥水里捂著側(cè)腰縮成一團。后來的黑衣人上前,捏著“他”的下巴抬高了看看,雨水沖刷之下,醉魚的面孔扭曲著,一是因為腰間的沖擊仍未消除,二是雨水砸進她的眼睛,漲澀得疼。醉魚擺脫了那人的手,一手捂著腰側(cè),另一只手在泥水中慌忙地摸著,終于摸到了她的砍刀。她把砍刀緊緊握住,指向面前的人,眼睛中充滿敵意和殺意,刀間卻顫抖著,在雨中晃出一個小小的光點。“……”梟崇嘆了口氣,扯下了自己的面罩,“放棄,就算殺了我,你總不能再動手殺了殿下?!?/br>篤篤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隱藏于雨幕之后的黑影逐漸清晰,露出了車身的全貌,趕車的是梟崇手下的暗衛(wèi),他將車停好后就隱回暗處,接著車門一動,鷺翎兄弟和瑞雪兄弟四人接連出來。醉魚忘記了所有的行動,只是呆呆地望著鷺翎。鷺翎披著一件白鴿頸羽織成的及腰披肩,下面露出雪白的繡著暗花的衣擺,他把頭發(fā)全部梳到頭發(fā)后面去,用鬢間的發(fā)在腦后扎了個小髻,戴了鏤出振翅仙鶴花樣的小小銀冠。雪白的面孔上,眉眼濃黑清晰,挺直卻不突兀的鼻梁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下面是看上去顏色比平時淡一些的唇。醉魚第一次看到他穿得那般齊整妥當,他總是穿得隨意,外面罩著白紗的罩衫,只要有風(fēng)吹過,就像要化作云煙般飄動起來。如今衣料質(zhì)地厚重,風(fēng)無法讓它飄揚起來,所有的白色便服帖的順著他的身體線條直下,勾勒出一個清瘦的身影。平時的他是仙童,而如今的他是天神,在這般昏暗的天色里熠熠地散發(fā)著光芒。鷺翎與其他三人說了一聲,便獨自支著一把油絹面的竹傘走過來。他踱著步,看起來緩慢而優(yōu)雅,但靠近的速度不慢。他在醉魚面前蹲下來,把傘向醉魚的方向挪了些,雨點便落在了他背后的鴿羽上。“醉魚,你殺了人,是不是?”即使是說著這樣的話語,他的語氣仍是平淡溫和的。醉魚覺得眼眶熱熱的,她垂下頭避開了鷺翎直視過來的視線,點了兩下頭。“醉魚……我跟你說過,我是皇子,我是來查這件事的。本來一切結(jié)束之后,我想問你愿不愿意跟在我身邊,但是現(xiàn)在……”醉魚沒有抬頭,她的雙手按在地上,十指緊扣著地面的泥土,用力得止不住顫抖。鷺翎靜靜看了她一會,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一會那些大門派的人就要來了……你先跟我們走?!彼猿暗匦α诵?,“我果然沒辦法就這么安靜地看著自己熟悉的人被抓。”他還記得小時候照顧自己的那個宮女,那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女人,但是脾氣很好,總是對他笑,她被斬首的那一天,鷺翎在監(jiān)斬臺上、在尹傾鴻的懷里看到她的頭顱飛起來,重重地砸在地上,染血的臉孔上凝結(jié)著一個悲哀的表情。這之中尹傾鴻到底有沒有做手腳,鷺翎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就算那個人真的是給他下毒的人,他也希望她活著,留在他身邊不再離開。他可以忍受身邊的人離開他,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再也不會來,卻無法忍受那些人在他面前失去生命。所以讓我再自私一次。鷺翎這么想著,向醉魚伸出了手。醉魚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不止手臂,連身體都大幅度地抖動起來。她的眼睛通紅,大概是因為雨水太過寒冷,顫抖著的嘴唇現(xiàn)出淡淡的紫色。她低頭看了看鷺翎素白的掌心,開始用衣服蹭掉手上的泥水,然后顫巍巍地放在了鷺翎的掌心。鷺翎握住,掌中的手冰涼,他看到醉魚對他笑了一下,眉毛耷拉著,更像是在哭。瑞雪皺起了眉?!坝行┎粚拧?/br>他剛說完,青河就從他身側(cè)沖了出去,他美麗的綠色眼睛瞪得很大,黑色的瞳孔緊縮,看起來有些猙獰,他張嘴,聲音有點變調(diào):“鷺……!”暗紫紅色的血噴濺如一朵瞬間綻放的魏紫,傘面的內(nèi)側(cè)被濺得斑駁,遮蓋住了傘面上白梅青鶴的圖畫。鷺翎白凈的面孔和衣衫也被染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可思議地圓睜著,呆呆地看著仍在吐血的醉魚。暗紫紅色的液體在泥水中不斷擴散開,醉魚用雙手掐著自己的喉嚨痛苦掙扎,血從她的七竅中流出,就好想要流光才滿意一樣,不停、不停、不停地流淌出來。梟崇和沖了過來的青河夾住鷺翎兩邊的胳膊快速后退,又手忙腳亂地幫他擦臉上的血,鷺翎卻渾然不覺,只瞪著躺在地上的醉魚,甚至忘記了眨眼。變成了暗紫紅色的傘在梟崇和青河拉扯他的時候脫手而出,在空中畫了個圈,落在醉魚身邊,又骨碌碌地轉(zhuǎn)了半圈,幫醉魚的上半身擋住了雨……傘的陰影下,醉魚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鷺翎被雨水、血液和梟崇的衣袖阻擋得模糊的視線里,她竟然是笑著的。“謝……”變調(diào)的聲音,里面夾雜著氣管里嘶嘶作響的氣音,刺耳且意義不明。“謝……謝……”就連梟崇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看向那個女孩,面露驚異之色。“……謝……”謝謝你肯救我,謝謝你肯和我說話,謝謝你肯對我笑,謝謝你一直對我那么溫柔。謝謝你,就算知道我的隱瞞和我的罪過,仍想帶我走。干凈的,溫柔的,我的殿下啊……顫抖著伸出的手垂落下去,充血的眼睛仍睜著,瞳孔的顏色瞬間變得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