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圍鄉(xiāng)沈家浜有個少年梁然，他的父母，在一次抗日戰(zhàn)爭中去世了。同村也有個無父無母的男孩子趙小括，比梁然小六歲。梁然心地善良，看他無依無靠，便領(lǐng)了與自己一同生活，日子最然艱辛，卻也不至于餓著。梁然與趙小括這對兄弟，在這亂世間，竟也活的相濡以沫，有滋有味。

那天，是曾仲鳴遭到遇刺的第十天?？蛇@事，在楓圍鄉(xiāng)沈家浜這個地方，卻無人知曉。

天剛蒙蒙亮，梁然帶著趙小括從田里回來，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那人跌倒在村口的大槐樹下，似是疲憊不堪。梁然便急忙帶著趙小括跑了過去，將人扶起來一看，竟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那年輕人身材消瘦，形銷骨立，儼然掙扎在生命一線。

興許是為了躲避日本人或從土匪窩逃來的可憐人，梁然沒作多想，叫趙小括搭了把手，將人抬到自己家。

休養(yǎng)了十來日，那年輕人竟然奇跡的恢復(fù)了，而恢復(fù)的速度又極快，曾經(jīng)干癟的皮膚，空洞的雙眼，都變得白暫水嫩，光彩照人，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只有在看到他左眼下的那顆痣時，梁然才能夠相信，他們的確是同一人。

他說他叫曾仲鳴。

天有不測，誰能想到，一向平靜的村子，會發(fā)生霍亂的天災(zāi)。

村里離奇死了二十幾人后，村民便再也沉不住氣了，矛頭指向全村唯一的一個外鄉(xiāng)人，咒罵他帶來了疾病天災(zāi)，連累了無辜的性命，全部團(tuán)結(jié)起來要將年輕人趕出去。這也同時牽連了那兩個救人的梁然和趙小括。在哭聲遍野，人心惶惶的條件下，發(fā)了瘋的村民像對待惡靈般，將他們丟在村后的枯井里自生自滅，活活餓死。

在沒有水沒有食物的環(huán)境下過了五天，梁然還可以安慰趙小括，可七天后，梁然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從趙小括的眼里，看見了自己的絕望。雖然他想帶著趙小括活下去，趙小括是他目前唯一的親人。

一場雨后，餓得恍惚的梁然無意中喝了一口湯，那仿佛是世上最鮮美甘甜的味道。從沒有嘗過這樣的滋味，令梁然欲罷不能，他連忙搶過來連喝了幾大口?？蓭卓谙露侵?，梁然卻慢慢的停止了吞咽，他望了望面前的湯，隨后一口吐出來，啞著嗓子問：“你哪里來的鍋？”

“枯井里有被埋了一半的士兵頭盔，我就挖出來接了點雨水用了。”曾仲鳴轉(zhuǎn)過臉去隨意說道。

“用什么生的火?！绷喝徊[起了眼。

“碎樹枝，樹葉，哦……還有衣服?！?/br>
“衣服？誰的衣服？”

“……趙小括。”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啊，梁然慘白了一張臉。潛意識告訴他，曾仲鳴終究也會對自己動手。

渾身的劇痛令梁然無法自已的叫著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一絲不掛的縛在地上，曾仲鳴在身前不遠(yuǎn)處，用一片薄薄的刀片，揮動片著自己的皮膚，一刀下去，梁然冷汗淋漓，他勉強(qiáng)咬牙低頭一看，自己大腿旁已少了張皮，露出肌腱，隨著一陣咕嚕聲，身旁那用頭盔做的鍋里冒著熱氣里翻出一張rou皮。

梁然眼前頓時一黑。

見他醒來，曾仲鳴抬起頭來，忽然陰森一笑，對他道：“你應(yīng)該慶幸我只是掛了你一層皮，沒要你的命，你還能夠活下去。”

梁然冷哼一聲，陷入黑暗。

再次從痛苦中醒來，疼痛侵蝕著梁然最后一絲意識?；秀敝?，看見曾仲鳴似乎走了過來，手捏住梁然的下巴，給他灌了下去。梁然餓了，也顧不上什么，全部吞進(jìn)了肚，卻如嚼蠟般食不知味。

不遠(yuǎn)處，樹林里響起樹葉的沙沙聲，伴著漫天的烈風(fēng)，像無數(shù)惡鬼，躲在林子里哀怨，令人心驚。這時候，曾仲鳴突然怔怔的注視梁然，可仔細(xì)看，他的目光卻又像透過梁然，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有沒有后悔，救了我?！痹嬴Q問道。

梁然沒有回答他。

“好多人，成百上千的人都叫我惡棍，你怎么不叫？”那人嘿嘿一笑，笑聲彌漫在寂靜的四周，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梁然依舊沒有出聲。

“我是惡棍，我承認(rèn)，可我也知道不該賣國求榮，所以我詐死，騙過了所有人，可是，卻落了個這樣的命運?！痹嬴Q邊說邊笑，連眼淚也笑了出來，他起身走到梁然面前，抓起他的頭發(fā)，對他咆哮：“說，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沒讓我餓死在外面，說啊，你說，我給你一個痛快?！?/br>
風(fēng)怒吼著刮起來，刮的井口“嗚嗚”的叫，像在嘲笑梁然，他絕望的閉上雙眼。

半響沒有聲音，梁然遲疑的睜開雙眼，不料，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他親眼目睹了一次活生生的剝皮。

“你該慶幸救了我，雖然我是個惡棍，可你救了一個惡棍?！痹嬴Q眼珠注視著梁然，沒有面皮的臉上，一雙死死瞪著的雙眼聳拉在眼皮之下,連著絲絲血rou，向外翻攪，眼周傷口鮮血淋漓，青白的骨頭已經(jīng)顯露出來，可那人卻像沒有知覺般。

小刀刻下一張薄薄細(xì)細(xì)的人皮，不時的發(fā)出“刺啦”的聲響。

“這張皮，你要保管好，它一輩子也不會讓你變老，我救你，我要你活……”

小刀的剝皮聲中夾雜著人的痛苦呻吟，粗氣直喘。梁然大駭，沒有聽清他最后的話就嚇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梁然終于醒過來了，可面前早已沒有了曾仲鳴的身影，他四處尋找，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幾天后，正巧一場大雨襲來，古井土質(zhì)松懈，滑了坡，梁然便順著傾斜的一邊爬了出來。

雖然奇怪，但他還是想繼續(xù)活下去。

難道那一切，只是自己精神恍惚，做的夢么。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僵硬的胳膊，急急忙忙準(zhǔn)備潛回村莊。

村莊已經(jīng)沒有人了，屋前屋后的樹上，掛滿了尸體，慘死的，自殺的。梁然在村里找到了日本人來過的痕跡，他將那些村民的尸體解下，推在一起焚燒，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似望著他，又似瞪著他。

大火燃起后，梁然方才想要離開，以免日本人見到火光趕回來。臨走前，他走近村里的水井，打了桶水，想要洗掉手上的淤泥。可洗著洗著，隨著泥越來越少，梁然洗過的手，如今變得十分白暫，他的手以前并不是這樣子的，干過農(nóng)活，是很粗糙的。于是，他遲疑的，緩緩俯身，湊向平靜的水面上，那里慢慢了浮出一個人的影子，梁然仔細(xì)一看，水里那人臉上，左眼下有一顆痣……

民國記事（二）

一年后。

民國二十九年，在日本軍隊的侵略下，中國國內(nèi)一片混亂，而汪精衛(wèi)一系列的里應(yīng)外合賣國求榮，導(dǎo)致桂南賓陽、思隴、綏遠(yuǎn)、五原、桂南昆侖、武鳴、豫南泌陽、襄陽、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