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的聲音。

沈回川低下頭，腳邊的孩子眨巴著眼睛笑了笑，突然消失了。除了他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小家伙的存在。

于是，他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在熱心姑娘的引導下，躺進了膠囊狀的救生艙中。當綠色的液體從艙底涌出來，將他徹底淹沒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窒息，但這些液體卻只是溫柔地將他包裹起來，根本不會阻礙呼吸。

作為一位堪稱強大的修道者，沈回川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了。他休息的方式只有打坐冥想和執(zhí)筆書畫靜心?？墒牵@一次，他居然在冥想的時候睡著了。

也許是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事，這具身體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他這一覺就睡了整整三天。無數(shù)夢境的碎片在他意識里流動，有他曾經(jīng)的記憶，有少年身體的記憶，也有很多虛幻不存在的奇怪夢境。

夢中的他覺得自己很清醒，面對記憶中師父的諄諄教導、師弟師妹們的打鬧笑語，也依舊冷靜得近乎淡漠。他記得每一個歲月當中的細節(jié)，曾經(jīng)注意到的，曾經(jīng)忽略的，所有一切都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遙遠。

修道者的因緣際會和普通人并不相同，所以他并不覺得痛苦傷懷。因為每一次分別，都有可能是數(shù)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別離。只要這個世界能夠修行，也許他依然能堪破自己的道，依然能夠追求堅定不移的道心。只要足夠強大，三千世界也能任他遨游，又何愁回不去呢？

更重要的是，他從來就是赫赫有名的強者，在任何比試中都沒有輸給過同輩。他根本無法忍受自己淪落成為任人欺凌的“弱者”，也絕不能容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折辱。他無法忍耐以后的人生像少年零碎的身體記憶一樣，最深刻的，只剩下藥劑進入體內(nèi)后的痛苦和恐懼，其余都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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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說星際通用語？】

清醒之后，沈回川就被紅發(fā)碧眼的少女帶到了首領面前。首領打量著這個在救生艙里躺了三天的瘦弱少年，黑發(fā)黑眼的長相非常特別，五官線條精致，眼睛卻很平靜。光是看他的體型和外貌，也許只有十三四歲，但東方裔一向顯年輕，實際年齡或許已經(jīng)十五六歲了。

毫無疑問，修復液治療了他的身體，讓他恢復了不少體力，看起來終于不像一個病歪歪隨時都會倒下的病患了。不過，他的視線太冷靜，與外貌和年紀并不相配。光是看他的目光，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強大而又自信的成年人，而不是一個連星際通用語都不會說的少數(shù)族裔少年。

“在下沈回川?！彪m然聽不懂他的問題，少年的反應還是很淡定。

首領從他的表情里理解了他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孩子，也許在自我介紹之前，你需要先學會星際通用語，這并不難?！?/br>
【首領，他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成了試驗品，也沒有人教過他星際通用語和常識。】紅發(fā)碧眼的年輕姑娘看向少年的時候，充滿了同情和憐惜，也不知道已經(jīng)自動腦補了多少，【我愿意好好照顧他，督促他盡快學會星際通用語。】

【首領，他只是個E階向?qū)?，連精神體都不能維持，我們留著他還有什么用？】另一個頭發(fā)枯黃的瘦高男人鄙夷地看了一眼少年，【浪費時間教他星際通用語又有什么用？一個E階向?qū)?，對我們沒有任何意義，說不定以后還會拖我們的后腿！】

【卡爾，我曾經(jīng)也只是E階向?qū)??！考t發(fā)碧眼姑娘憤怒地瞪著他，【就算現(xiàn)在也只是D階，對你們這群C階哨兵的治療安撫也很有限！我對你們也沒有意義，也會拖你們的后腿是不是？那你們把我和他一起丟了吧！反正養(yǎng)著也是浪費營養(yǎng)劑對不對？】

【噢，蕾妮，你當然不一樣?！渴莞吣腥丝鋸埖貜堥_雙臂，【你可是我們唯一的向?qū)?，我們的女神！你能晉升到D階，說不定以后還能晉升到C階！！我們的命可都交給你了?。≈劣谒蛄四敲炊郉10也還是E階，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把他留下來吧，我沒有意見。】

【晉升到C階？如果你愿意回到那個該死的地方繼續(xù)去當試驗品，我沒有意見。我對現(xiàn)狀很滿足，不想再冒著生命危險去服用那些什么藥劑了?！坷倌莸穆曇艉芾?，眼眶卻紅了，【首領，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同伴，根本不會分什么C階D階E階，大家都是平等的，難道不是嗎？】

【……蕾妮……】首領有些無奈，【你把這孩子帶下去吧，好好照顧他。就算他一輩子都是E階，我們也不至于養(yǎng)不起一個瘦弱的孩子。】

如果沈回川能聽懂他們的話，一定會贊同首領的暗示：哨兵向?qū)еg當然是有等級的，否則就不會以能力的強弱來分成這么多階，也不會有人想研發(fā)藥劑讓弱者晉級了。蕾妮的想法很美好——雖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殘酷的實驗之后，她難得地保留了自己的天真，但殘酷的現(xiàn)實是不會改變的。

蕾妮呆了呆，拉著沈回川轉(zhuǎn)頭就走。直到門在身后關閉，沈回川還能感覺到剛才那個瘦高男人的輕視和警惕。不過，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前世他已經(jīng)見多了各種懷著丑陋想法的人：嫉妒、傲慢、愚蠢、瘋狂……通常這樣的人，遲早都會自我毀滅或者被人毀滅。當然，如果惹怒了他，他不介意讓師弟師妹們出手，加快他們毀滅的步伐。至于現(xiàn)在，沒有親近的人在身邊，也許他只能親自動手了。

因為沈回川已經(jīng)整整三天沒有吃飯，蕾妮把他帶到廚房，就像大jiejie一樣溫柔地介紹說：【這艘星船配置很低，所以沒有準備天然食物，只有合成營養(yǎng)劑。你喜歡吃什么口味？咸的還是甜的？或者，酸的辣的？】

“……”俊美精致的少年望著她，眼睛里沒有任何這個年紀的孩子看到食物時該有的雀躍和高興——當然，或許也和這種合成營養(yǎng)劑實在說不上好吃不好吃，根本沒有多少吸引力有關。

蕾妮艱難地維持著笑容，轉(zhuǎn)身默默地給他每種口味都拿了一個：【你先試試吧，喜歡哪個以后自己來拿就好?！?/br>
“……”沈回川并沒有接，還是目光坦然地望著她。

不知道為什么，蕾妮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默默地拆開一管營養(yǎng)劑，在他面前吃了一點——很不幸她選擇了酸的檸檬口味，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沈回川終于明白，這種一管管的膏狀物居然是食物。食物講究色香味俱全，光是“色”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