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啟俊一起去。兩人走到布廠附近，便聽到sao亂的聲音。沈啟俊蹙眉，猜測莫不是老吳、老白他們誰把布廠要關閉的事提前說出來了。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見幾個人沖過來，一看到沈啟俊立即紅了眼，不問三七二十一的上前來揪沈啟俊。立土立即擋在中間，被人一拳砸在臉上。

“你們這是做什么？”沈啟俊吃驚的看著那些人。縱使說在關閉布廠，也不至于有這么大的反應。

拉拉扯扯下來，立土又捱了幾拳，嘟嘟囔囔的叫沈啟俊快走。沈啟俊轉身也已經(jīng)無路可退，憤怒的工人和他們的家人把他團團圍住。

“砰”一聲槍響，嘈雜的聲音瞬間凝住。沈啟俊回過頭瞥見陸天賜騎著馬正朝這邊看。氣定神閑的臉上，浮著愜意的笑容?？吹缴騿⒖】此?，他得意的夾夾馬肚離去。等到他消失，聲音又洶涌起來。起先是憤怒的，之后便成了呼天搶地的哭號。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啟俊扶著立土問領頭的付大毛。

“少爺，事到如今您還做什么戲？若是要辭退工人，但說無妨，何必拿我們這些窮人當猴耍？您家財萬貫，幾個大洋隨隨便便都能從手指縫里漏掉。我們不成，幾個大洋那是一家人的活命錢！”付大毛金剛怒目。

“我做了什么戲？”沈啟俊沉下臉。

“呸！”站在付大毛身邊的陳寶啐了他一口唾沫。

沈啟俊退了一步，看到早上才上身的黑色長衫上唾沫印子尤其顯眼，心里泛起惡心。他抬起頭看著那些紅著眼的工人冷笑一聲：“這幾年時局不好布廠也不怎么景氣，沈家都一直沒有虧待你們。來了個給錢的主，你們在沈家最要命的當口棄沈家而去，現(xiàn)在卻又回過頭來說我做戲。我做的哪門子戲？”

一顆小石子不知道打哪兒飛出來，正中沈啟俊的額頭。他只覺得眼前金星一濺，銳利的疼痛剌得腦殼緊緊繃起來。抬手捂住額頭，摸到一抹粘稠熱乎的液體。

“少爺！”立土驚駭?shù)哪檬峙吝f給沈啟俊，沈啟俊推開他，放下手掃了一眼五指上的暗紅，幽幽笑了笑，冷眼同那些工人對峙。

老吳氣咻咻的分開人群跑進來，看到沈啟俊和立土都鼻青臉腫，轉過身：“都先回去，事情究竟怎么樣都還不清楚你們就出手傷人。你們就不怕是誤傷？沈家在莆縣的家業(yè)也都百多年了，我確信少爺和老爺都做不出這種事。這其中必定有人算計?！?/br>
“反正都少不了你的好處，你自然是幫著沈家說話的。”陳寶嘁了一聲。

老吳眼睛一橫：“那你們連我也一起打死，看你們能得到什么好處！自己見利忘義現(xiàn)在還來反咬一口，你們也好意思!”

工人們啞口無言，老吳分開他們，讓立土扶著沈啟俊離開。

“少爺，要不先回去吧?！绷⑼练鲋騿⒖∽叩较锟谡f。

沈啟俊看著臉色深沉的老吳：“他們到底怎么回事？”

“早上這些人不知道聽誰說的，說邵家是你找來的。說是想結束廠子趕走工人，又不想賠錢，才想出了這樣的損招?！?/br>
沈啟俊愣了愣，蹙著眉，眉頭一動扯痛了剛才被石子打破的額頭。他摸著血還沒干的額頭笑了一聲，陸天賜的腦子果然好用，什么樣的借口他都想得出來，隨隨便便都能把自己逼到狼狽不堪。

老吳看著沈啟俊囁嚅著嘴唇：“少爺……”

“還有……什么事？”沈啟俊看著老吳，猜著必定是有更壞的消息。心里給自己先打了個底，深吸了一口氣。

“老余不見了?！崩蠀堑吐曊f。

“什么？”沈啟俊懷疑自己沒聽清。

“老余不見了，家里、廠里都找不見他的人。已經(jīng)派了幾個人去找，到現(xiàn)在都沒一點消息?！?/br>
“那……他……家人呢？”

“家人早就不在莆縣了，幾天前離開的。說是走親戚?！?/br>
沈啟俊起了一身冷汗：“去廠里！”

三個人急匆匆走到廠子里，廠里又被工人弄得滿地狼藉，所幸保安大隊趕到，機器都沒有出什么問題。打開二樓會計室的門，會計室里靜悄悄的，有些幾個帳本零亂的擺在桌子上。沈啟俊懸著心打開保險柜，里頭的為數(shù)不多的現(xiàn)金都不見了。他退了兩步趕忙抓起電話打銀行的電話，銀行里那點點流動的現(xiàn)金倒是沒動。

還來不及歇口氣，才放下的電話又響起來。沈啟俊抓起電話，聽到青蛇幫的帳房師爺錢昌炳陰惻惻的聲音：“沈公子嗎？”

沈啟俊額頭的汗水冒出來，身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就算做好更壞的打算，卻沒想到還有比所能想到的壞還要壞的消息。余會計把廠房和機器都抵給青蛇幫，換了三萬銀洋遠走他鄉(xiāng)……

“少爺?！崩蠀强粗B嘴唇都白了，立即猜出事情糟糕到了什么程度，轉身對立土：“報警，快報警！”

“報警……有什么用？”沈啟俊氣若游絲的低聲道。

“少爺?！崩蠀欠鲋骸袄嫌嗨遣皇前盐覀兯腥硕伎恿恕！?/br>
沈啟俊手顫顫的摸出煙，點了一支。幾口煙出來，心神穩(wěn)定了些，他扶著額頭看著煙，想起這煙還是余會計給的，狠狠的摁熄的煙灰缸里站起來：“沈家還不至于這么脆弱?！?/br>
第26章

出了這么大的事，怕是想瞞都瞞不住，沈啟俊便也不打算瞞。他徑直走到父親的房里跪下。

沈玉池午睡剛起來，喝了杯清茶正坐在屋里看閑書。聽到沈啟俊進門跪下，才放下書便接著一聲悶響。沈啟俊重重的磕了個響頭：“爸，兒子無能。”

沈啟俊一向沉穩(wěn)，沈玉池心中有數(shù)。一看他這副狼狽模樣，額頭上還帶著傷，心里已經(jīng)猜了個十有八九。他扶著沈啟?。骸澳袃合ハ掠悬S金，起來說話。你的頭是怎么回事？”

沈啟俊站起來，把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一個字都沒有提及“陸天賜”。沈玉池沉吟了片刻：“有人想打我們沈家的主意。你這一向，有沒有不小心得罪過誰？”

沈啟俊搖頭。沈玉池看著沈啟俊的臉，他從小不擅長撒謊，掌管家業(yè)歷練了兩年，也沒有學會幾分生意人的精明市儈不動聲色。他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理由。既然是沖著沈家來的，又在暗處，那也只好見路走路，見橋過橋。沈玉池看了貴五一眼：“從前我們家那個止血很好的藥膏哪里還有？去替少爺拿一些來?！?/br>
“是?！辟F五出了房間，沈玉池從抽屜底層的小木匣里又拿出幾根金條：“工人還得安置，他們比不得我們。丟了這份工作，家里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