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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下到凱得利一樓,衛(wèi)兵拉開停在門前的吉普車車門。陸天賜微微撇唇,看了看清朗夜空。雨早就停了,空氣很清爽。被剛才的喧囂吵的漲漲的腦子沐浴著微涼的夜風(fēng),頓時輕松下來。他松開軍裝的領(lǐng)扣:“我自己走走,你們先回去?!?/br>“團座,這個……”衛(wèi)兵有些遲疑。“不必擔(dān)心?!标懱熨n淡淡的回了一句,腳步踏出去。四月天,空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風(fēng)吹走了滿身酒味,陸天賜周身放松,浮起淡淡愜意。有輛黃包車從路口跑出來,看到他,立即湊上前:“長官,坐車嗎?”陸天賜興致起來,坐到車上。“長官要去哪兒?”“景秀街……”“沈府嗎?”他才說了兩個字,車夫立即接口笑問。陸天賜皺皺臉:“不,就到街口?!?/br>“好叻,坐穩(wěn)?!避嚪蛘泻糁?,拖起車子往景秀街小跑起來。一轉(zhuǎn)身就是十年,這十年間,莆縣變了許多。學(xué)著大都會的樣子,把自己裝扮的很時髦。縣城里的主要街道都能看到些閃爍的霓虹燈,讓這不大的縣城露出幾分繁華氣象。陸天賜雙手插在口袋里,帶著冷冷的笑意,邊走邊看。也是,十年了。他從十年前那年整天看誰都不順眼的少年,變成今天手里握著幾百號人的團長。他變了,那么很多人和事也必定都改變了。包括他們再見到自己時的眼光,也必然要改變。陸天賜瞇著眼看著熟悉的路口轉(zhuǎn)眼就到眼前。下了車,他掏了兩個銅板遞給車夫。車夫連聲道謝,拉著車離去。景秀街的變化不如陸天賜想象中的大。站在街口一眼就看到街里頭沈府的燈籠,昏黃的燈光照著門前巴掌大塊地兒。以前覺得氣派,即使在是后來的印象中也還是覺得挺氣派,朱紅的大門,兩蹲石獅子的雕像?,F(xiàn)在重新見到,發(fā)現(xiàn)竟然不過如此。許是光線微弱又泛黃。朱門的顏色黯了許多,連那石獅子都不再威風(fēng),四處都透露出衰敗的景象。陸天賜輕輕的嘁了一聲,有些失望。轉(zhuǎn)身正在離開,聽到開門聲和有人說話的聲音。他下意識往街口那顆老槐樹后邊站了站。一男一女從門里走出來,女的推著輛腳踏車,穿著西式的連衣裙。男的……,陸天賜聳起眉,沒想到過了十年的沈啟俊也還是那個樣子。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沒多少健康的顏色。只是現(xiàn)在不再像小時穿的那么花哨,一件藏青色的長衫裹著他單薄的身子,顯得整個人修長清瘦。“砰……”凱得利的方向,竟然放起了煙花。陸天賜沒有抬頭,只是冷冷的盯著不遠處抬頭看天的沈啟俊。第5章煙火的光映在眼里,一茬接著一茬,亮了半座城,但終究是又黯淡下去。沈啟俊看著煙花冷去的夜空幽嘆了一聲。馮英翹推著腳踏車笑道:“怎么,傷感了?”沈啟俊搖搖頭,垂下的眼瞼露出一絲疲態(tài)。馮英翹瞧著他這才二十幾歲的年紀(jì),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臉色也灰白灰白的不大好,撇撇嘴唇:“趕緊回去休息吧。伯父這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不變壞就是好的。你別把自己逼太緊?;仡^他病沒好,你又倒了,你家可真就得亂套了?!?/br>“嗯,謝謝你了。老是麻煩你。”沈啟俊擠了個笑臉。自己也知道,其實難看的很。好在馮英翹早就習(xí)慣他這副樣子,也不介意。只是晃晃手里的箱子,“這是醫(yī)生的本份,我給你的那些維生素,你記得吃。還有奶粉?!?/br>“是!”沈啟俊笑起來。眉眼上揚的臉,看上去才像個正而八經(jīng)的年青人。馮英翹搖搖頭:“你說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干嘛老愁眉苦臉的。人家說嘆口氣霉三年?!?/br>“你一個堂堂學(xué)醫(yī)的也信這種話?”沈啟俊放松了精神。“有道理的話總得聽聽?!瘪T英翹跨上腳踏車按了一串車鈴:“行了,晚上也挺涼的。你趕緊回去休息吧?!?/br>“嗯,自己小心。”沈啟俊揮揮手馮英翹點點頭,騎上踏腳車離了沈家大門。沈啟俊站在門前,直到馮英翹拐了彎他才牽著長衫轉(zhuǎn)身回去。沈府的門又沉悶悶的關(guān)上。陸天賜從樹后走出來,看著已經(jīng)緊閉的沈府大門無意識的笑了一聲,也轉(zhuǎn)身回去。約摸十點多了,街道很冷清。陸天賜走的不是主街道,連個人力車都看不見。好在他也不趕時間,無所謂的慢慢晃悠??熳叩阶〉脑鹤痈皶r,冷不丁的在黑漆漆的路邊踢到一個東西。還沒低下頭來細看,就聽到腳下呻吟開來:“我cao你八輩祖宗,走路不帶眼……”污言穢語像開了閘的水籠頭,流利極了。陸天賜猜著他是故意臥在路中間訛人,也懶得跟這種潑皮乞丐計較,從口袋里摸了個銀洋扔到他身上。那人聽到錢響,一手捏住。摸到上邊的花紋是袁大頭,知道是個金主,又立即哎喲連聲:“一個大洋想打發(fā)誰?。坑绣X人都他媽不是好東西,那心摳出來都是黑的,把老子腿都踢斷了,你就扔一個大洋……”前邊一輛吉普車開過來,車燈照到陸天賜身上。那乞丐看清他穿著皮靴又是一身軍裝,嚇了個哆嗦,罵聲嘎然而止。吉普停在陸天賜面前,勤務(wù)兵小鄭從車里鉆出來,拉開車門:“團座?!?/br>陸天賜貓腰坐進車里,吁了口氣閉上眼睛。小鄭發(fā)動車子剛要開,那乞丐突然跳到車子跟前拉住車門把手不停的拍車玻璃。小鄭火大的下車拔出槍指著那乞丐。那乞丐嘿嘿一笑,指著坐在車里的陸天賜興奮的叫道:“混帳東西,陸天賜。嘿嘿,狗崽子?!?/br>小鄭沒想到他竟然認得陸天賜,敲敲車門。那乞丐捋捋額著臟兮兮的亂發(fā):“狗崽子,沒想到你發(fā)達了,你不認得你老子了?”陸天賜皺皺眉,仔細盯了一眼。陸九,果然是陸九。周身的無賴痞氣,比之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不管怎么說,他是陸九。陸天賜吸了口涼氣,對小鄭揮揮手:“讓他上車?!?/br>小鄭猜出幾分,禮貌的拉開車門:“您請上車說話?!?/br>陸九得意洋洋的坐到車里,四下摸了摸,看著陸天賜軍裝上的領(lǐng)花:“你如今是做官了?”陸天賜從小就討厭他,卻奈何不得他是自己的爹。嗯了一聲。“呵呵,有出息。不愧是我陸九的兒子?!标懢诺呐K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記,又伸手去摸他腰間的匣子槍。陸天賜伸手按住淡淡道,“別動。”陸九涎著臉嘿笑了一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