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對方的，即便真有機會照面，也不過任由其錯過，而沒有辦法鼓起勇氣折返追趕。

所以犬牙沒有走過去，他握著汽水瓶，靜靜地和距離自己幾十米的男人對視。

黑羽變了，他變得更臟，更壯，更黑，卻也更憔悴。他的模樣和剛剛被推上奴隸臺時很像，但眼睛里的那一份情緒卻大不相同。

那是什么樣的眼神，犬牙說不清楚。

有點憤恨，有點釋然，還有一點哀傷，以及很多很多的不解。

犬牙的手指被汽水冰得發(fā)痛，可他卻感覺不到。他木然地把瓶子舉起來又喝了一口，但仍然沒有舉步靠近或離開。

這又是幻覺吧？犬牙問自己。

就像醒來以為黑羽坐在床邊，睡著感覺黑羽躺在側(cè)旁，開門覺著房內(nèi)有黑羽的氣味，喝醉后也能聽到有人罵他，叫他，那聲音無比清晰，好像就在他的耳邊講話一樣。

他和酒吧老板說過自己偶爾會有幻聽和幻覺，老板給了他一些安定片，這些癥狀也漸漸好了。

可現(xiàn)在所有癥狀仿佛厚積薄發(fā)一般涌現(xiàn)，讓犬牙后悔自己兩個星期之前停的藥。他應(yīng)該再吃一段時間的，顯然自己并沒有痊愈。

黑羽動了，他的手飛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的位置，就像擦掉被風(fēng)吹進眼里的塵埃。

他的眼球上有血絲，臉上還爬著皺紋，嘴唇干燥皸裂，指甲縫里還夾著沒洗干凈的泥。

這幻覺太真了，真得犬牙根本無法移開目光。他把汽水瓶放下，等待著這份幻覺的靠近。直到黑羽真正地走到他的近旁，他的汽水瓶才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他仍然一瞬不瞬地望著黑羽，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對方，噴出了一個沙啞的鼻音，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說點什么，但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他的鼻腔痛到難以忍受，眼睛也和黑羽一樣進了沙。

黑羽再朝他靠近一步，現(xiàn)在他可以聞到幻覺身上散發(fā)的味道了。

黑羽抱住了他，于是他便感受到了幻覺的力量。

黑羽緊緊地箍著犬牙，兩手的力量幾乎要把他的肩膀和胳膊碾碎。他的胡茬鋒利尖銳，狠狠地扎在犬牙的頸窩里。

皮膚很痛，痛到讓人想流淚。

于是犬牙用力地咳嗽了一下，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這份疼痛沒有持續(xù)多久，有一些溫暖的東西流到了他的脖子上。黑羽用力地吸著鼻子，牙關(guān)咬得咯咯直響。

犬牙感覺得出他想說話，可對方試圖發(fā)聲了很多次，每次又以哽咽作罷。黑羽將所有的疲倦和焦慮的重量都壓在犬牙的肩膀，而此刻的他已精疲力竭。

于是最終，還是犬牙開的口。

犬牙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攤開了手掌，輕輕地在黑羽的背包后拍了拍。

“怎么了，”犬牙笑起來，啞啞地道——“你……你哭啥?！?/br>
犬牙干巴巴地笑了兩聲，但秋風(fēng)實在是太猛烈了，笑了一會，吹進眼里的沙子還是讓他紅了眼眶。

第207章

他們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黑羽恢復(fù)了一點點力氣，才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他說你不能這樣，你走了，我怎么辦。

犬牙徹底笑開，他說什么怎么辦，你去找黑石了，你要跟著他混，我又有什么辦法。

黑羽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臂繼續(xù)箍緊，犬牙幾次想把黑羽松開，但黑羽都不允許。不得已他也只能任由黑羽抱著，像一個防止獵物溜走而收緊的圈套。

黑羽說，我沒有跟黑石走，我只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完成之后我要和你走的，你怎么能說話不算話。

聽到這樣的質(zhì)問，犬牙的眼睛更難受了。他不得不抬眼看天空，以防止自己變得更狼狽。

他的嘴唇顫抖著，臭烘烘的黑羽讓他覺得又重又煩?？刹恢獮楹嗡舶央p手舉起來，更用力地捋了捋黑羽凌亂油膩的頭發(fā)。

“我沒說話不算話，我這不還沒買老牛老馬嘛，沒買……怎么帶你走?！比澜妻q。

可這辯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

他是對黑羽失望過，放棄過。因為他相信在黑羽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黑石，永遠是他無法理解的信仰和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犬牙沒有辦法去和那些東西媲美，所以他寧可在還有一口氣的時候逃開，也不愿意再繼續(xù)沉淪。

他沒有黑羽傾其所有的覺悟，他無法為了一個不可能到達的彼岸奮力劃槳。他所能做的只有把黑羽推遠，然后假裝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一樣，將一切拋諸腦后。

可黑羽哪里能被拋開。

“但你買了個奴隸，”黑羽說，“你買了，就是你的東西?！?/br>
是的，黑羽是犬牙買下的，是犬牙救下的。他救了一次，救了兩次。在他自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已經(jīng)擋在了黑羽的前面。

黑羽不是他之前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而他也不可能像忘記他人一樣將黑羽忘掉。他們的命運早在他沖出去為黑羽干掉三面熊時就捆在一起，甩不脫掙不掉，即便不認，也無法逃離。

那天晚上黑羽真正地躺在犬牙身邊，他們接吻，zuoai，折騰得翻云覆雨，大汗淋漓。

黑羽騎在犬牙的身上，掐著犬牙的脖子。

他狠厲地威脅著犬牙，似是央求似是警告，他說我不要再離開你，你也不可以丟下我。否則我會像追殺黑石一樣追殺你，而我絕對不會留你的活口。

犬牙沒有說話，他用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兇狠地回應(yīng)。他帶著黑羽一起攀上高潮的山峰，再一起躺在綿軟的余韻的云層。他占有著黑羽，幾乎要把黑羽扎穿。而黑羽包容著他，仿若要把他的靈魂一并吞吃入腹。

他們做了很多次，哪怕裂開口子，哪怕溢出鮮血。直到兩人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才在濕漉漉、臟兮兮的床上睡去。

半夜時分兩人幾次驚醒，就怕先前的又是一場無比真實卻令人痛心的夢。

但還好，這一次的現(xiàn)實沒有再辜負他倆。他們伸手就能碰到對方，那感覺比之前做過的任何一個美夢，都更加令人興奮與滿足。

第208章

黑石作別了狼國。

他最終還是登上了飛機，駛離了那一個困住他大半輩子的國度，離開了原先屬于獅國的任何一塊土地。

過境的時候他沒有遇到任何阻攔，或許他走的那一天，老蛇仍然沒有改變主意。

他來到了真正的異鄉(xiāng)。

那些人說著不同的語言，有著不同的習(xí)俗，但這不要緊，因為他們還有唯一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認識黑石。

黑石很感激這樣的境遇，并停下了繼續(xù)往更遠的國度走的腳步。

其實他還是不愿意離開狼國太遠，無論那片地方到底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