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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他以血魔獸的眼睛,看到了種種過去。他看到從前花破暗站在煉魔峰前,看到百年前那張陰郁而妖異的臉。——“重華之君流我為奴,捧他慕容氏為貴族,當(dāng)真可笑至極!”花破暗曾對著初具雛形的血魔獸喃喃私語,將他的仇恨盡數(shù)傾灌于它。“從我懂事起,我就覺得萬分好奇,為何我是服侍人的賤種,而有的人天生富貴?那些糟老頭兒告訴我這就是天命,我命該如此?!?/br>“可我真的命該如此嗎?我比那些貴胄勤勉,我比他們所有人都更有天賦,這算什么天命?難道不奇怪?”花破暗的面目是那么得扭曲。只有這樣的仇恨,才能滋育出那樣的惡獸。他對尚在孕育中的血魔獸道:“凈塵,你知道嗎……為奴的那些年,我在重華的學(xué)宮里翻典閱籍,一點(diǎn)點(diǎn)地去挖這個邦國的根,我想知道為什么姓慕容的是貴胄,而我們這些人則是仆役……還真被我翻到了原因,但那原因簡直令我感到憤怒至極!”“原來重華建國之初,原有兩位兄弟一同為帥將,領(lǐng)著他們的部足,鎮(zhèn)壓了番邦,建立了這個國家。他們將不肯順降的番邦子民削為奴籍,褫奪他們修煉的權(quán)力,以免日后這些人舉兵起義,推翻他們所建的邦國?!?/br>“但殺戮卻并沒有結(jié)束,一山不容二虎,昔日生死與共的手足在迎來短暫的安定后,陷入了誰來承接大統(tǒng)的僵局之中。一場內(nèi)斗,爾虞我詐,最后是兄長失了策,淪為了敗將。于是他的弟弟將他的裙帶統(tǒng)統(tǒng)斬除,后嗣也打?yàn)樽畋百v的奴役,廢去靈核,烙下奴印,永世不得翻身?!?/br>“我就是那一支子嗣的后代——很不甘,是不是?”他嗤笑起來:“明明我身上流著的是和慕容氏相同的血,就因?yàn)楫?dāng)初的一人之?dāng)?,一人之私,兩人之爭,淪落到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能知曉?!被ㄆ瓢瞪坏溃皳Q成是你,你能平靜嗎?”血魔獸凈塵在熔爐之中爆濺出一道火光,好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那火光將花破暗的眼睛映照得更亮了。天地好像都要?dú)缭谀请p癡狂的眼睛里。“我從來就不情愿過這樣的日子。所以連一開始靈核暴走我就是算計好的。我算準(zhǔn)了沉棠那個可笑之人心腸軟,他一定不忍心殺我,甚至?xí)钤谖夜郧煽蓱z,替我向君上求情,容我破例為修?!?/br>煉魔山的火光猶如厲鬼的舌頭,從地獄竄出,瘋狂地蹈舞著,映照著當(dāng)年花破暗的臉——**、仇恨、野心……顧??吹侥鞘茄ЙF對人世最初的印象,花破暗傾注給它的印象。“凈塵,我冶煉你,就是要你替我奪回重華。”“這個邦國,我亦可為君!”它是恨意和欲念鑄就的惡獸,死人的血rou成了它的血rou,花破暗的野心成為它的野心,如今它將它的惡與顧茫共情,顧茫幾乎被那駭然的血腥壓得墜入無間地獄。顧茫惡心極了。但他仍堅持著與它共心。只為了……號角響起,戰(zhàn)鼓雷鳴。顧?;剡^頭去,看著重華浩浩湯湯的軍隊,他的兄弟袍澤,那些從前與他生死與共過的人,那些他曾答應(yīng)了要帶他們回家的人,那些喚他顧帥的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光在即燃的戰(zhàn)場上飄飛著,他心潮涌動,懷揣著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他當(dāng)然能贏,當(dāng)然能勝。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了解血魔獸呢。哪怕花破暗自己也只是它的主人,并非與它共魂靈,同生命。“御守修,左右翼加固帝都結(jié)界,每隊療愈為陣眼,飛馬營往燎軍北營打亂策應(yīng)軍陣,北境軍隨我。”“是!”顧茫瞇起眼睛,俯瞰那刀劍映月的燎軍連營。隔著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一道接天應(yīng)地的結(jié)界,重燎兩邊的大軍在相互對峙著。燎國也早已做好了重華會隨時攻來的準(zhǔn)備,因此他們的集結(jié)絲毫不慢,顧??粗紫履囚~鱗踴躍般的鎧甲,明白只要率軍穿過這道屏障,廝殺就將開始。他深吸了口氣,在當(dāng)空皓月之下,厲令道:“過結(jié)界!”“是??!”隨著這一聲令下,重華修士猶如遮天蔽日的獵鳥自高空俯掠,穿過結(jié)界的瞬間,對面攻伐修士的黑魔法咒猶如漫天箭雨嗖嗖飛射,無數(shù)馴化的黑魔惡獸被他們從馴獸營里釋放,長著黑翅的尸犬,喙部淬滿毒液的魔隼,亂箭般朝著重華修士狂殺過去。地面上,岳辰晴率領(lǐng)的竹武士之軍猶如草原之上遷徙縱橫的馬群,涉過滾涌的護(hù)城鳧水,朝著對岸的燎軍陣營奔突縱橫。重華的先鋒軍隊就像一柄尖刀,狠力擲向了燎軍這面盾牌,刀盾相擦爆出重重火花,往核心里刺去。緊接著盾牌后面突出□□,便是燎國攻伐修士的反殺對抗,一時間吼聲震天,血火紛飛。“殺啊——!”像是無數(shù)流星落地,煙花瞬世,明明是如此殘酷的大戰(zhàn),在絲絨般夜幕的映照之下,竟無端生出了波瀾宏偉且璀璨耀眼的壯美。死尸很快就將鳧水河岸浸潤成了胭脂色,顧茫一柄刺刀擊殺朝他飛撲而來的魔鳥,厲聲道:“不戀陣地,隨我去血魔獸冶煉地!”在血魔獸的冶煉地旁邊,有一個碩大無朋的祭品囚籠,里頭密密麻麻關(guān)押的都是燎國這些年四處捕捉以及培飼而來的蝶骨美人席。他們被燎人一個接一個押送著,往中心的煉魔爐走去,像是煉劍的鐵礦,云石……或者隨便什么沒有生命的東西,被逼迫著投入爐中,成為讓血魔獸重生的力量源泉。“嗚嗚……娘……”“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這些人祭在哀聲哭喊著,可燎人沒有因?yàn)樗麄兊目嗫喟蠖鴦尤魏蔚膼烹[之心,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血魔獸的雛影,知道那會是怎樣可以改變天地的惡獸。他們大叫著,推搡著,催促著,把這些體內(nèi)留有一部分上古魔血的活人源源不斷地送進(jìn)滾爐。一個容貌清美昳麗的女人眼見著快輪到自己了,眼中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由于血統(tǒng)的緣故,她的淚痕是金色的——這也是燎國這些年搜捕美人席最大的憑照,身有魔血,眼有金淚。“求求您放過我吧!”她忽然崩潰地拉住一個燎修,“我有身孕啊,我想讓我的孩子活下來……求求您……求求您……”回應(yīng)她的卻是燎修的大笑:“有身孕的更好!有身孕的魔氣更大!哈哈哈哈?。?!”女人滿眼含淚,正絕望間,忽然天空中猛地劈下一道藍(lán)光,強(qiáng)大的結(jié)界華彩拔地矗起,將剩下的美人席們?nèi)炕\罩在結(jié)界之后。女人又驚又喜,仰頭看去,見天空中一群重華修士御劍而至,為首的領(lǐng)帥銀甲玄靴,眼眸藍(lán)光瑩瑩,頂上兜鍪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