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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件事物,遭來的卻是這樣的對待。離開湯泉?jiǎng)e苑前,顧?;仡^最后看了一眼握著藍(lán)金帛帶的墨熄,他低聲道:“對不……起。但是……”但是我真的覺得這件東西對我而言很重要。我真的……墨熄未曾回頭,聲音沙啞道:“滾出去?!?/br>“……”顧茫知道再也無可多言,他咬了咬仍沾著血的嘴唇,低下頭,慢慢地走出了院子。李微看到顧茫出現(xiàn)在明堂里的時(shí)候,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怪李管家沒見識,他實(shí)在不知道是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才會(huì)讓顧茫穿著祭祀服,渾身濕透,在長夜寒冬里慢慢地走著。像一縷游魂。像一只殘存于世的野鬼。“顧?!?,顧茫!”他喚他,可顧茫聽了他的聲音,卻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然后又繼續(xù)低頭往自己蜷身的小窩走去。李微忙過去拉住他:“你搞什么?你怎么穿著主上的祭祀袍?你知不知道這袍子有多要緊?你知不知道……”“我知。道?!鳖櫭=K于開口了,他腦子不好了,一傷心,就說不出連貫的句子,也完全詞不達(dá)意,不成章法,他那么盡力地去表達(dá)自己,卻只能從牙根間挫出斷續(xù)生硬的話語,顯得那么可笑,那么蠢笨。“…我能……懂。我努力……懂……”冬夜太冷了,他浸著水的衣裳貼在身上,風(fēng)一吹砭骨的寒意,他也不知道赤著腳慢吞吞地走了多久,只是抬臉看著李微的時(shí)候,嘴唇都是青白哆嗦的。“我……也想懂…我也想回憶起來…”顧茫痛苦地捂著自己的頭,“可我做不到啊……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錯(cuò)了……一直錯(cuò)……一直錯(cuò)……所以你們……才會(huì)這樣對我……”李微驚呆了。這是、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臉上刺目紅印,唇齒間都是血,還這樣說話……李微一個(gè)激靈,失聲道:“叫你洗澡,你不會(huì)是跑去后面的湯泉池洗了吧?!”顧茫沒吭聲,嘴唇抿得緊緊的。“你瘋啦?!那是主上沐浴的地方,他有潔癖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知道你自己有多——”顧茫卻像是害怕極了再從別人嘴里那個(gè)字似的,猛地打了個(gè)寒噤,他一把抓住李微的手,打斷了李微。顧茫顫抖著,他努力繃著自己的臉,像是要在一敗涂地的血腥里挽回尊嚴(yán)的頭狼。可是他的藍(lán)眼睛眨了眨,里面卻有水光碎了。顧茫顫抖道:“是……我知道。我臟。以后,不再會(huì)??墒恰彼凵癃q豫著,睫毛簌簌著,忽然就哽咽了。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huì)那么難過。他驀地蹲下來,蜷成狼狽佝僂的小小一團(tuán),那多年了,成過,敗過,忠過,叛過,卻仍改不去卑賤入骨,除了一身傷疤和滿世罪名他依舊是一無所得。他還是連碰一碰那一抹象征著英烈之血的帛帶,都會(huì)遭來最痛的侮折。他把自己埋在塵埃里,頸柱低得那么深,好像被什么自己也已經(jīng)遺忘掉的東西壓垮了。顧茫哽咽道:“你們都不懂,都不懂……我應(yīng)該有的……我應(yīng)該有的……”李微已經(jīng)完全不知所措了,他雖然三八了點(diǎn),嘴欠了點(diǎn),但心腸一直是熱絡(luò)的,他跟顧茫也沒有什么直接的仇恨。所以看著這個(gè)凄惶不堪的男人蜷在自己面前忽然哭了的時(shí)候,他居然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手腳難安了好半天,他忍不住去問顧茫:“什么你應(yīng)該有的?”可顧茫也道不清啊。那道帛帶,意味著什么,象征著什么,他都不記得了。他也清楚那樣?xùn)|西是墨熄的所有物,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竟會(huì)有這樣的劇痛。“到底什么是你的?”李微無奈道,“羲和府的一草一木都是主上的,就連我,就連你自己,咱們都是主上的。你我能有什么???”他嘆氣著拍了拍顧茫的肩:“起來吧,你趕緊地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你居然穿著一品重臣的祭祀服,羲和府恐怕都要跟著你一塊兒倒霉?!?/br>顧?;亓俗约河闷迫熳优f桌椅搗騰出的那個(gè)“窩”。他對身上這冷颼颼的衣服倒是沒有任何執(zhí)念,他進(jìn)去把衣服都脫了,換回了自己僅有的一件皺巴巴的棉袍,將祭祀服還給了李微。李微拿了衣服,原本想再跟他說幾句話,可是看他這樣,又覺得實(shí)在不知說什么好,只得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邊走邊叨咕道:“幸好這祭祀服有兩套……不然闖禍了……”顧茫在昏暗的小屋里坐下,飯兜醒了,大黑狗湊上來,像是聞出了他的傷心似的,拿溫?zé)岬哪X袋拱他,嗚嗚叫著,去舔他的臉頰。顧茫抱住它,低聲道:“你是不嫌我臟的。對不對?”飯兜搖著尾巴,把爪子搭在他的腿上。顧茫在暗夜里睜著眼睛,這是他有意識以來,第一感到“不甘”,感到“疼痛”。但他不知道這兩種感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覺得它們讓他很不舒服,像是病了,一種勝過鞭杖罰撻的痛苦。顧茫閉上眼睛,摸了摸飯兜的頭,小聲地:“飯兜,我也不嫌棄你臟。”“嗚嗚嗚!”“我們哥倆,在這里。有飯吃的?!鳖櫭2洳渌鰸駶櫟男”亲?,“所以一點(diǎn)點(diǎn)疼。我可以忍。沒事的?!?/br>“嗚汪!”顧茫把手摁在胸口,哽咽道:“沒事的,這一點(diǎn)點(diǎn)疼,我都可以忍的……我可以忍的……”習(xí)慣了,就不痛了。忍一忍,就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墨熄從臥房里推門出來。他已經(jīng)換上了祭祀華袍,每一年府上的人都盼這天,覺得羲和君穿正袍的樣子特別的英俊精神。但今年,當(dāng)他來到廳堂內(nèi)的時(shí)候,候在那里的傭人見了他都是微怔。羲和君明顯一晚沒睡,神色非常難看,眼底甚至還透著些微的青韻。他坐到桌前,李微已經(jīng)把菜布好了,照例是不興鋪張,只兩籠三鮮小籠包,一品砂鍋魚片粥,一盤糖醋酥魚,醋腌蘿卜,麻油涼拌蕨菜,水晶豆腐,還有一碟子花色點(diǎn)心。墨熄在桌前坐了一會(huì)兒,沒有動(dòng)筷。李微試探著:“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