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得有人大喊：“救命?。　本鸵娨蝗藦娜贾亩哟皯敉馓?，幸好下落時拖著酒家的幡子，茲茲拉拉，倒地后尚有聲息。

遠(yuǎn)遠(yuǎn)近近，到處有人狼狽地從竄火的屋子里奔出，放眼望去，不少人攀在樓閣的欄桿窗格上，有爬的，嚇得不動的，尋著接應(yīng)成功逃離的。

“阿囡！”

“璟兒！”

火光映天，早分不清貧苦富貴人家，人人嘶喊著想要尋回擠散的孩子。

差役們尋來好幾面金鑼，哐哐咣咣，敲得滿街大響，震醒夢中人。

“救火??！救火啊”，慌過第一下，不少膽大的定了定心神，開始幫著抬水搬家伙，人群中漸漸排成幾條長龍，接水救火。

四下里屋宇完全燒了起來，黑煙滾滾升騰，空氣里彌漫著火炙的味道。

顧青將魏方扔給顏錚，急道：“你們先回去，我去救人。”

“大人！”這般情形，幾個人怎肯獨走。

“聿聿——”馬的嘶鳴聲破空傳來，顧青只見顏錚瞳孔縮起，眸光已變，人朝著聲音處不由自主地掠去。

顧青只來得及吩咐顏姚他們，“先回去！”急奔著跟上。

主街的另一頭，狂亂的駟馬飛馳踏去，人群拼命逃開。車夫已拉斷了繩套，橫沖直撞中馬足踏過一人，車身震起將車夫甩至橫轅外，頸脖折斷，當(dāng)場斃命。

前方路中，懷著身孕的婦人慌亂之下原本拉著孩子的手，不知怎么就松了，有人將她擠跌在路邊，孕婦哭喊著，此時卻再也無力起身去救孩子。

孩童俯在路中央哇哇大哭，眼看馬蹄就要砸下，橫向里忽然奔出一頭大黃犬，火光中縱身奮然躍起，硬生生替小主人擋下重?fù)簟?/br>
那大黃犬被踢得斜空高飛出去，重重砸在顧青跟前，連嗚咽聲也未來得及發(fā)出，腹陷骨碎，溫?zé)岬孽r血從身下漫開。

得了這一息，顧青撲過去，抱著小兒滾到路旁。顏錚則踏轅而上，直向車中人攻去。

顧青穩(wěn)了身形，抬頭去看時，顏錚已提著長劍自車帷中躍出，連天蔽空的火海映在身后，他前襟染了血跡，猶似殺神。

顏錚跨空騰躍在左首的馬背上，長身挺立，勢如劈山，手中寒長的劍芒如電光落下，馬首自正中無聲劈開，那馬尚在奔騰，腦殼已分，紅血白漿層層溢出。

顏錚的身形未停，仿佛一羽蒼鷹于天空中翻騰捕食，點足間已換到側(cè)旁的馬上。他雙手緩緩舉起，握劍如刀，浸血的長刃在夜空中高揚，好似長鐮等待著收割麥谷。

顏錚揮落，橫斬劈向馬首。

顧青仿佛能聽到那馬骨rou斷裂的聲響，長劍非刀，兩番劈砍終難承受這巨力，刃翻，身有裂紋。

眼見奔馬的斷首處，熱血狂噴如瀑，顧青用手去擋小兒天真的雙目，可鮮血似潮涌漫溢開來，顧青又拉著孩童急退，然汪洋血海，退無可退。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幾息間，兩匹無頭馬兒，此時方力盡蹄散，轟然前撲。

顏錚反身又向后兩匹馬攻去，飛劍分花，各自捅穿一匹馬心，利索地只在馬兒矯健的胸腹處留了兩個血窟窿。

拔劍時，爆血連珠，劍已折，火光跳閃，殘劍上鍍著妖異的紅。

馬車終于斷了轅，車廂里撲跌出一個血人，那人發(fā)出輕微的悶哼，竟還未死，眼看著顏錚手握斷劍，步步逼來。

那人不得不閉目等死。

“哐”的一聲響，顧青不知哪兒尋來個救火的圓鑼，抄起擋在那人前頭。

顏錚渾身浸了血，焰光照得他雙目猩紅，恍若非人。

劈出的斷劍向下劃過銅鑼，響起的金聲刺耳瘆人，顧青雙手震得發(fā)麻，虎口裂開，他怒目驚喝：“顏錚！顏錚！”

那雙星目這才定定向他看來，幾息后，眸中血色漸褪，恢復(fù)了清明。

顧青見顏錚清醒過來，這才喘過氣來，一路奔跑，救人，阻殺，他如今渾身綿軟，早力已竭，眼看雙膝就要跪地，顏錚一把將他攬在懷中。

顧青撐著顏錚的肩站起，看著他道：“你認(rèn)識車?yán)锶?？?/br>
“不識?！鳖佸P閉目，聲音滯澀。

顧青還待再問，忽然轟隆隆震地響，街邊一座三層閣榻下幾處，吱丫丫眼看要倒。

顏錚扯過顧青，“走！”兩人只覺火浪撲面，只見三層閣向著馬車倒來。

顏錚將顧青盡護(hù)在里側(cè)，一同飛掠向前。

時間仿佛“咔”的一聲到了點，沿街店鋪依次塌陷，后鋪緊追著前鋪，向兩人如潮逼來。

滿耳轟隆欲聾，四周熊熊烈火，飛奔中，顧青眼見顏錚的袍角起了火星，兩人剛搶出火場，還未站穩(wěn)，那火苗已順勢騰起！

顧青心似要跳出，以最快地速度脫掉斗篷，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顏錚攔腰撲在地上，他死死壓住顏錚翻滾，顏錚自不曾防他，被他壓得髻發(fā)皆散。

“大人？！”顏錚喝問，又不敢猛掙，怕傷著顧青。

顧青是狠絕了這個破殼子，喘得他壓根出不了聲，僅有的力氣落在手上，攥緊捂牢斗篷，身手齊上，壓得死死的，生怕一松手漏進(jìn)風(fēng)來，那火苗又要竄起。

這衣服著了火，是扒也來不及，顧青是親眼見過這般燒死的。

顏錚察覺到顧青的異樣，也不再掙了，只半個身子僵著，任他壓著腰下。

魏方那頭看這火勢，實在等不得了，一路尋來。

天空被燒得發(fā)紅，整街都已坍塌，釵環(huán)絲履遍地，滿目狼藉?；覡a中火舌亂竄，景物在熱浪里扭曲。

兩人遠(yuǎn)遠(yuǎn)見著顧青與顏錚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大人！”魏方與顏姚發(fā)足狂奔。

待到了跟前，顏姚瞥見顏錚臉上染血，慌然張口，顏錚已道：“我無事，大人好似脫力了?！?/br>
魏方和顏姚不敢使猛勁，輕輕將顧青翻轉(zhuǎn)在旁。顏錚方才站起身來，壓著的斗篷順勢滑落，他這才發(fā)現(xiàn)后袍角燒黑了一大片，行走間衣燼飛落。

心下頓時了然。

魏方和顏姚試著扶顧青起來，可經(jīng)了這一夜折騰，顧青脫力脫得厲害，喘道：“不成，得再歇會兒?！?/br>
話音未落，他已被人穩(wěn)穩(wěn)背在肩頭。

“顏錚，放我下來?！鳖櫱嘤行o奈。

顏錚充耳不聞，顏姚拾起斗篷披在顧青身上，三人護(hù)著他匆忙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小菊場4

魏方：大人為什么撲倒錚哥哥？

顏姚：錚哥兒身上起火了。

魏方：滅火就要撲倒錚哥哥？

顏姚：嗯~還要緊壓著他，嚴(yán)絲合縫不漏氣。

魏方：哦，有人身上起了火，就要先撲倒，后壓上，然后滾兩圈。

兩天后。

魏大娘：兔崽子，你在干嘛？

魏方：練習(xí)救人。（撲著燃著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