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9
沉,忙有人出來打圓場:“不說這些不說這些,汗王不是告訴過咱們嗎,等咱們贏了這仗,前頭的羊群還有草場都是咱們的。”男人把手在污跡斑斑的衣角隨便揩了揩。他又看了一眼遠方的圖戎的點點火光,忽然沒來由的嘆了口氣。“不過……你們覺不覺得對面太安靜了些?”有人一邊問著一邊動了動耳朵,“我記得前兩天,他們沒這么早就歇下的啊?!?/br>“是有些古怪……好像……連巡邏的那幫炎狗營的都瞧不見了?!?/br>其他人也跟著伸長了脖子,經(jīng)人這么一提,大伙這才發(fā)覺出古怪。按理說圖戎這樣龐大的怪物體內飼養(yǎng)著上萬的戰(zhàn)士,上萬的牧民,上萬的牛羊牲畜,哪怕是到了深夜怪物也該發(fā)出此起彼伏的濃重鼾聲。然而此刻夜幕中除了重重矮帳的黢黑剪影和照映這些剪影的星火外,他們看不到任何會動的影子。一個可怕的預感漸漸在眾人腦中成型,提出困惑的那人迅速爬了起來:“得趕緊去報告……!”他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后傳來叮當鐵甲摩擦的聲音。“汗王?!”眾人回頭看去,匆匆趕來的竟然是他們的汗王,大伙連忙要行禮,墨桑一擺手打斷了他們,一人連忙上前:“汗王,前頭安靜得過分了,我們懷疑……”那人又住了口,覺得自己接下來匯報的懷疑沒什么必要再說出來——墨桑會趕來這里,只能證明他們的汗王甚至比他們更早地發(fā)現(xiàn)前方的不對勁,斥候還沒一個王來得嗅覺敏銳,男人漲紅了臉,將身體弓得更低。“行了,告罪的話不用再說,”墨桑點了站在火堆旁的這些人:“你你你你,過來。跟我一起看看前頭的圖戎人是不是真的睡了?!?/br>墨桑帶的人不多,發(fā)出的動靜自然也小,然而動靜再小,以圖戎斥候們的嗅覺,在他們靠近營圈外圍三里時也早該察覺了。然而至今他們沒用看到任何一支警示的火箭,也沒有聽到任何的人聲,馬聲。末羯汗王低低罵了一句臟話。他策馬加速,率先沖了過去,胯下黑馬經(jīng)驗豐富地在一丈外便揚起前蹄,從馬柵上高高躍過,馬蹄落地時甚至震得一旁木架上燃燒的火盆顫了顫。其余人的馬沒法像他如此神駿,只得緩緩減速,從另一旁繞了過去。墨桑牽著韁繩環(huán)顧四周,這里本該是圖戎炎狗營的戒備森嚴的守地,此時卻像被馬賊席卷一空的潦草殘局。為了證實他的猜想,墨桑跳下了馬,快步走向一座營帳,在手下“小心有詐”的驚呼尚未出口時,他已撩開了簾子。里面空蕩蕩的,連一個箭簇頭,一塊干糧都沒給末羯人留下。毫無疑問,圖戎人在末羯的眼皮子底下,已經(jīng)在前往夏場的路上了。墨桑陰沉著臉,他沒能壓抑怒火,從帳中出來時忍不住一刀斬斷了支撐門幃的木骨。他怪不得任何人。是慣性蒙蔽了末羯的思維,圖戎已經(jīng)在原地駐扎了許多日,他們布土壘,下馬柵,每日白天的斥候都會把圖戎的防御工事進度源源不斷送到墨桑手里——沒準哲勒是打算打跑了末羯后再行出發(fā),墨桑如此想著,每個末羯戰(zhàn)士也都這么想著。他們所有人都做好了對面隨時會響起戰(zhàn)號的準備,就連睡覺時刀和甲胄都不曾從身上脫下。然而對方卻悄無聲息地留給末羯一個精致的軍事空城,這里的工事完整程度叫東州最好的考工師傅來也挑不出錯處,然而這個腹內空空的大家伙如今擺在這個荒原,更像是圖戎人花費多日工夫送給末羯部的一個巨大的嘲諷笑臉。斥候們面面相覷,終于有一人鼓起勇氣往前邁了一步:“汗王,現(xiàn)在咱們……”“白天的時候還有人看見穿著炎狗營衣裳的圖戎武士搬運馬草,就算那是做給我看的障眼法,也說明現(xiàn)在他們大部隊走不了多遠?!蹦Rе竽粗?,他還在猶豫,然而此時已近深夜,他無法判斷前頭那位白狼是否還會為他埋下更多的陷阱——阿拉扎死了,沒有人會在他需要決斷時為他落下定音之錘,然而他也明白他每在這里多呆上一刻鐘,原本被他已腰斬成兩段的巨龍就會離接骨生rou更近一分。“……上馬回營,叫所有人出發(fā)?!彼K于為自己敲下了定音的錘。宋明晏換乘了一匹褐色戰(zhàn)馬,在隊伍的最后方緩緩騎行。他已勞動灰煙許多日子,該讓愛駒好好休息了。墨桑的猜想沒有錯,宋明晏確實甫一至王帳,便啟動了他鋪墊許久的計劃。只是年輕的金帳武士做不到一夜之間令所有圖戎人拔營撤離,這樣動靜太大,必然招至末羯大軍的警覺。從他抵達王帳開始,以千人為單位,將王帳分了六批出發(fā)。赫扎帕拉在最前方開路,宋明晏和桑敦負責殿后,重重蔓蔓的王帳便似一朵緊收的花苞,宋明晏則將其一層層小心翼翼地剝離,順著景風送往北方。此刻隊伍他所預想中一樣緩緩地移動著,重新由一只甲殼堅硬的巨龜舒展成蜿蜒長蛇,甚至比最早的隊伍還要細長,若有目力極好的人從山上看去,會發(fā)現(xiàn)這只隊伍不似巨蟒,大約更像一道連綿的蟻線。“阿明,你說末羯人真的會被騙嗎?他們不會追過來嗎?”事情太順利總叫人憂心更重,桑敦壓低聲音問道。“我不知道。汗王說墨桑疑心重,我花了這么多天造假工事給墨???,也只是在賭他的疑心。如果他疑心重一些,黑夜中的未知就是他的敵人,如果他不是……”宋明晏回頭又看了眼遠方如墨的草原,“那么黑夜就是我們的敵人?!?/br>為了避開視線,沒有人點火照明,一切只能由突狼騎的戰(zhàn)士們負責來回調整隊伍行進方向,好叫羊群們不至于落進不遠處的硫磺泉里。隊伍陷入一種奇異的緊迫和沉默中,沒有人出聲,只有幼兒間或傳來的一兩聲啜泣,很快就被車輪碾壓聲蓋過——往日圖戎的轉場都是快活的,熱鬧的,一路都伴隨著牧民們的歌謠和牛羊的鳴叫,從豐饒的冬場轉向更豐饒的夏場。而這一次的行程如此壓抑,他們不像一只奔赴生機勃勃句芒夏場的大軍,更似一支默默前往天命山的送葬隊伍。這樣不吉的預感甚至感染了瑪魯手中的羊骨,他自出發(fā)后已經(jīng)占卜了四次,然而每一次的結果都令少年眉頭緊鎖。“行啦,你這三腳貓的本事,還占卜呢,你老師占的結果沒準我還會信一信?!鄙磉呌腥顺靶λ?,白臉光著膀子,只有腹部纏著一層層繃帶,他傷還沒好透,只能跟瑪魯一起坐在車里,被兩匹老馬拉著往前走。馬賊不信天命,瑪魯不想在這方面跟對方發(fā)生辯論?!安槭睬欣蠋煛爆旚斢行┚趩省G耙蝗沾蠹浪拘堰^來一次,這個為圖戎傳達過無數(shù)次天諭的老人仿佛也察覺到了自己大限的天諭,他原本為自己的徒弟傳授最后一課,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便將枯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