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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月鳳一看到朗毓就震驚地瞪大眼睛,她感覺心臟在胸腔里萬馬奔騰地跳躍著,雜亂無章地沖突著。她緊緊攥住身后的桌沿才沒讓自己跌倒,眼看著她那十四歲的兒子,在短短兩個月間長成了跟他父親一樣彪悍的體魄,可他的臉腫得好像豬頭,暴露在囚服外的手也生滿紫黑的爛瘡,他那身曾經(jīng)健康的像是隨時涂抹著陽光的麥色皮膚,如今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呈現(xiàn)出透明又輕薄的色彩,連每一根筋脈和血管的分布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甚至不敢撫摸兒子的臉,害怕一旦觸碰朗毓就會像灌滿水的氣球那樣噗嗤破掉,淌出一地的血rou骨骼來。天吶!天吶!她在心里呼喚著,痛哭著,但是面上卻露出微笑,“你們還好我就放心了,咱們一家很快就會團(tuán)聚的。”怪物們嘰里咕嚕的商議著,這個新孕婦的胎兒非常重要,不能貿(mào)然注射藥物,既然她肚里的孩子已經(jīng)健康活到六個半月,那就繼續(xù)讓他們按照他們本來的方式成長吧。因此怪物們在監(jiān)獄里廣播到:“我們會釋放一部分人回家,你們需要每天早上來這里工作,并且盡快受孕,誰能受孕成功,誰就可以一家團(tuán)聚?!?/br>被扣下的依然是沒有生育能力的老人和小孩兒。而朗權(quán)棟他們仨,在回家的路上相約好,大家一定要開開心心地回到家里,不要讓女人擔(dān)心。他們回到久違的家里時,桌上已經(jīng)擺滿飯菜,余月鳳蒼白地坐在那里等他們,他們一家四口就像以前那樣氣氛輕松地吃著晚飯。朗權(quán)棟說:“真好吃呀!你做飯真好吃呀!”朗毓的臉埋在碗里久久不肯抬起,也是一邊埋頭苦吃一邊點(diǎn)頭:“嗯嗯,真好吃!”余月鳳起初還欣慰的笑著,可是當(dāng)她拿起筷子往嘴巴里放了第一口菜,突然就忍不住,丟下筷子捂住臉小聲的啜泣起來。“你不要難過,我們沒什么的,”朗權(quán)棟輕輕摟住她,“我們只是給它們干活兒打打下手,小浪兒這是受了點(diǎn)兒小傷,很快會好的。咱們一家已經(jīng)團(tuán)聚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難都會挺過去的?!?/br>他們在朗權(quán)棟一聲聲的勸慰和母親的抽泣聲里吃完飯,又像以前那樣回到兩旁的房間,彼此間默默無言地進(jìn)入睡眠,沒一會兒,余月鳳又輕手輕腳地起來走到孩子的房間去,她在凄冷的月光中久久端詳著兩個孩子的臉,直到丈夫來接她才又回到房間去,這下子她再也忍不住了。“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我每看小浪兒一眼,都覺得有刀子在捅我的心,他才十四歲,怎么可以這么對他?我俊俏的兒子,怎么一點(diǎn)兒人樣都沒有了?它們到底想做什么?”朗權(quán)棟撫慰著妻子孱弱的脊背,目光望著天邊殘缺的皎月,“不止是小浪兒,每個跟他年紀(jì)相仿的孩子都這樣,阿槐看著倒是還好,可誰又知道它們背地里怎么折磨他的?我猜,它們這么著急想讓孩子們長大,恐怕……不僅僅只是藥物實(shí)驗(yàn)這么簡單?!?/br>余月鳳迷惘地問:“那還要做什么?”“長大了……”朗權(quán)棟說:“就有力氣,就能繁殖,要么讓孩子們盡早給它們做苦力,要么讓孩子們盡早發(fā)育,然后生更多的孩子……”余月鳳呆呆地幻想著那個畫面,難道從今以后,他們祖祖輩輩都只能像奴隸那樣生活了嗎?在母親離開后,朗毓才緩緩睜開眼,他在寂靜中躺了一會兒,又下地走到衣柜的鏡子前盯著里面的人看。真丑!朗毓摸著脖子上的爛瘡,他還沒見過這么丑的人,粗手大腳,渾身像癩|蛤|蟆似的長滿爛瘡,流著烘臭的膿液,他都可以想像把這些爛瘡一個個挑破時,自己一定會比糞坑里的毛石還令人惡寒。他對此滿腔憤怒可又無可奈何,既想一死了之,又還想茍活一天兩天……直到希望來臨,希望……總會來臨的吧?想到這兩個字,他的眼淚又開始了。他在鏡子前低下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鼻腔堵塞,但是不敢發(fā)出聲音。直到一只手輕柔地揩拭掉他臉上的淚水。朗毓轉(zhuǎn)過頭望著月光下依然俊美的小舅舅,說:“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我丑死了!”小舅舅又抱住他,這時候他們倆的身高已經(jīng)不分上下,朗毓的骨架也比小舅舅更粗壯了,但是他在小舅舅懷里的姿態(tài)依舊像個小孩子,小舅舅在他手心寫:你會好起來的。每個夜晚的哭泣到了白天就會停止,怪物們對他們的訓(xùn)練卻沒停。孩子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昨天死掉的人們今天又奇跡的活過來,包括老禿鷹,可是他當(dāng)初死去時被怪物們崩掉了半個腦袋,現(xiàn)在活過來了那缺失的半個腦袋換成了鐵腦袋。他頂著半個人腦袋和半個鐵腦袋,半只人眼睛和半只假眼睛,癡呆地跪在地上對著人群流口水。孩子們發(fā)現(xiàn)這些活過來的人里只有老禿鷹最奇怪,因?yàn)閯e人看著還像人,唯獨(dú)老禿鷹不像人,像什么誰也形容不來,就是莫名有點(diǎn)兒眼熟,直到一個小孩兒指著他大呼小叫:“哎呀,你們看,他像不像怪物?嗯,”小孩兒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給予肯定,“他現(xiàn)在變得跟那群怪物一樣啦!”都是東拼西湊起來的,臉、身體、皮膚,都是縫補(bǔ)修訂過的!朗毓悲哀地跪倒在他跟前,包含希冀地喚他:“爺爺,我是朗毓呀,我是朗毓呀!”“沒用的,”朗太輝說:“他都不是人了,不可能知道你是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時候有個小孩子突然在老禿鷹手臂上割了一刀,血流的速度很緩慢,朗毓一下子跳起來猛地推了小孩兒一把:“你干什么?找死!”他管得了一個卻管不了兩個,這些小孩兒全部跟風(fēng)一樣在老禿鷹的身體上落刀子,落完了便一股腦地沖向校場大門,怪物們把食物天女散花般揚(yáng)了一地,小孩子們急忙撲上去,一邊兒搶一邊兒往嘴里塞。朗毓這些年長的少年則萬念俱灰地看著孩子們搶食,許久,胡愧槐走到兵器架前拎下那兩把烏金鐮,遞到朗毓眼前。“你什么意思?”朗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是這個意思,”朗太輝跟胡愧槐心意相通,“與其讓這些小畜牲傷害他,不如你給他一個痛快,反正……他已經(jīng)死了。你這么做,其實(shí)還是幫了他?!?/br>“你放屁!”朗毓怒不可遏地罵道。朗太輝憂愁地嘆了口氣,“我餓了這么多久,已經(jīng)沒屁可放啦!你到底要不要砍老禿鷹的腦袋,你要是不砍,我可砍了?我必須得吃點(diǎn)兒東西才行!”朗毓慌張地看向小舅舅,他的本意是求助,但是小舅舅不容置喙地把烏金鐮塞到他手里,目光瞥向遠(yuǎn)處惡狗般為了幾塊兒面包大打出手的孩子堆。朗毓顫抖著手接過那兩把黑鐮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