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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的時候,他就會到田埂上給余月鳳幫忙,他默不作聲的勤勞贏得了眾多勞動婦女的一致好評。他出色的容貌也使得這些婦女終于擦亮眼睛,在看慣了島上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熟悉面孔后,胡愧槐那雙奇特的眼睛和他扎眼的膚色成為她們競相議論的談資,議論的結(jié)果是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實在太獨特了,島上的姑娘任憑哪一個跟他站到一塊兒都不相配。她們沒用漂亮、好看、英俊這些字眼去形容他,是因為經(jīng)過她們的探討,覺得哪一個字眼都無法準(zhǔn)確概括他的樣子。他的長相超出她們在容貌上的認(rèn)知范圍,所以只能歸納到獨特一列。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獨特的小子是個好孩子,沒有傳說中那么張牙舞爪嚇人搗怪。余月鳳一邊滿懷驕傲地聽女人們討論她的弟弟,一邊囑咐干活兒的胡愧槐累了就歇會兒。田地里的女人們由長相探討到晚上該吃什么,消失許久的余春梅突然從林子里竄出來,一看到胡愧槐就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撈起地上的鐮刀對準(zhǔn)他的后背猛劈下來。田埂上尖叫聲四起,胡愧槐后腦勺像長了眼睛,靈活地躲避開筆直落下的鐮刀,但余春梅毫不氣餒,她披頭散發(fā)又哇哇亂叫,將手里的鐮刀在胡愧槐面前舞得赫赫生風(fēng),動作非常具有瘋子的迅捷和大開大合。在她數(shù)不清第幾次將鐮刀擦著胡愧槐的脖子剌過去的時候,胡愧槐一把攥住她的手。那一刻他倆四目相對,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令人生厭的形象,胡愧槐納悶兒于一個瘋子是怎樣煉成的,余春梅憤恨于一個災(zāi)星為何平安無事地長大,她再想用鐮刀割掉這個小子的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動也動不了。于是她轉(zhuǎn)而求其次,用粗鄙不堪但極其有效的方法狠狠報復(fù)了一下,“啐!”她看到自己面疙瘩大小的濁綠色濃痰從那張討厭的臉上慢慢滑落,嗓子里爆發(fā)出一陣與她身材極不相符的嘹亮又粗曠的笑聲:“你個災(zāi)星!你個禍害!你還有臉回來?”接下來的話因為她過快的語速就聽不清了,而胡愧槐的注意力被余春梅身后的朗琪睿所吸引,他發(fā)現(xiàn)這個在小時候曾與自己交好,又加之朗毓的關(guān)系帶領(lǐng)一幫小孩子試圖將他也劃進(jìn)那個小圈子的孩童,此時已經(jīng)長出了另一副面孔。他身上像籠罩著烏云般漂浮著沉甸甸的怨氣,眼中濃郁的恨意是胡愧槐從未見過的,這股怨氣和恨意的隱而不發(fā)使他看起來像個含恨而終、死不瞑目的尸體。他靜靜走上前,兩條胳膊一左一右繞過母親的腋下勒住兩個肩膀,用一種滑稽的姿勢將他四肢撲騰的母親背朝黃土面朝天地拖走了,整個過程絲毫沒放過胡愧槐的眼睛。匆匆跑過來的余月鳳踮著腳用袖子擦掉胡愧槐臉上的痰漬,滿腹擔(dān)憂地望著他,直到胡愧槐低下頭給她一個寬慰的微笑才得以好轉(zhuǎn)。事情很快傳到鳳把頭耳中,他怒不可遏地想教訓(xùn)一下這個裝瘋賣傻的婆娘,但是吃了閉門羹。朗琪睿不卑不亢地跟他對峙,等鳳把頭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他整個人才嚇到似的猛地一哆嗦。鳳把頭心下起疑,這個少年在秋老虎肆虐的天氣里仍舊裹得密不透風(fēng)。他強(qiáng)硬地攥住朗琪睿的手腕兒,把袖子往上一擼,就從他這塊鞭痕交錯的皮rou窺探到他飽經(jīng)毒打的生活。鳳把頭又是自責(zé)又是愧疚地想要說些什么,但朗琪睿卻比他先開口,“我和我娘過得很開心,我不會找胡愧槐麻煩的,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們?!?/br>回到船塢的鳳把頭又羞又怒,“如果我當(dāng)初能堅定點兒,把這孩子帶走就好了!”余老爺子從窗口望出去,正看到朗太輝和奔福一本正經(jīng)地探討著什么,“一個人一個命,天注定,改不了?!?/br>這天下午朗毓放學(xué)回家,余月鳳便跟他說:“你小舅舅心情不好,也不知他去哪兒了,你去開解開解他?!?/br>朗毓心說我去了估計他心情更差,嘴里嗯了聲,毫不猶豫地就往狼山的方向走。這不是說假,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以前小時候,小舅舅大多扮演默默無言的守護(hù)者,雖然后來隨著自己的長大逐漸有了別的小伙伴,但他和小舅舅之間就像心有靈犀似的,一個眼神兒就知道對方什么意思,甭管他在外面怎么瘋玩兒,私底下還是能跟小舅舅撒潑耍驕,小舅舅永遠(yuǎn)包容他。但小舅舅這次回來后,倆人的那種默契就不見了,他越來越看不出小舅舅表情下的真實心里。而且小舅舅的笑容雖然比以前多了,可都是對著別人,倆人單獨在一塊兒,多數(shù)都互不干擾,好像彼此是空氣一樣。小舅舅對他這種疏離冷淡的態(tài)度,令他非常不痛快,但隱約想起以前,又覺得小舅舅這種態(tài)度是正確的,畢竟自己傷了他的心不是?他爬上狼山的時候就見到這個成為婦女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的人正在干壞事兒,他在抽煙。狼山之巔野草叢生,狼山面前的大海波濤起伏,小舅舅形單影只地站在懸崖邊,赤膊抽煙的模樣非常具有朗毓夢想中的瀟灑氣派。他瞥見那道寬闊的肩膀和削瘦的窄腰,心里不由得心生向往。他悶悶走上前去,說:“你別理那個瘋婆子,她就那樣,估計都忘了自己姓啥了,就會記仇、傳瞎話!”小舅舅聽到這兒就轉(zhuǎn)過臉來,風(fēng)把他半長的頭發(fā)吹得零零碎碎,煙霧也順著風(fēng)飄到朗毓臉前,朗毓在飄散的煙霧中看到小舅舅透著無所謂的眼睛,和他嘴角扯出玩味的笑容。朗毓突然就心虛了,他又蹲下身,揪著地上的野草,“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你臨走前,我、我說的那些話生氣了?”小舅舅面向大海,仿佛沒聽見一樣。朗毓又囁嚅道:“對不起!”他知道自己的語氣既不快又別扭,但他已經(jīng)做到最好了,“你、你要是生我氣,要么打我兩下?反正、我、我真心給你賠不是,我那會兒什么都不懂,瞎說的?!?/br>胡愧槐難得看到朗毓扭扭捏捏的神色,心想他作為一個小孩子,能記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屁事兒已經(jīng)不錯了。但自己當(dāng)時確實有點兒生氣。于是朗毓看到小舅舅掛著那抹似有似無的笑容,朝自己勾勾手。朗毓英勇就義地走到他面前,“你說吧,你想咋樣?”他尚且青澀但心思從不外露的小舅舅,嘴角叼著那根燃到半截的煙,微微揚著下巴,狹長的眼睛因此瞇成兩道幽深睥睨著他,然后一把就扣住了他的后脖頸,猛地往懸崖邊兒一帶,像要把他壓下去似的。朗毓“啊呀”一聲尖叫,趕忙手腳亂晃地扳住那條手臂,胡愧槐又把他往懸崖邊兒帶了好幾下,每次都只是嚇嚇?biāo)詈笫帐謺r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朗毓心有余悸地吞著吐沫,驚慌且失控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