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瘦的只剩下骨頭了，白藍相間的病號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窗外的草地上有不少人在曬太陽，蕭溯從前很喜歡去外面走走，不只要出醫(yī)院大門，楊青婉一般都會允許，但是現(xiàn)在他突然沒有出門的欲望了。

病房門一直是關(guān)著的，偶爾有人推開，也只是護士或者醫(yī)生。

盯著門看了五分鐘，還是沒有動靜，蕭溯有些失望，又把頭轉(zhuǎn)過來。

楊青婉看他懨懨的樣子，又看看關(guān)著的門，好像懂了點什么，笑問：“你在等靖揚？”

“嗯？沒有啊?！笔捤菪πΓ瑒e過頭不讓自家老媽看自己被一語道破心事的窘態(tài)。

楊青婉又哪里看不出他的掩飾，道：“聽凌奶奶說，今天靖揚爸爸會來看他，他估計來不了了?！?/br>
“我這么沒聽他說起？”

“你病著，估計他不想讓你費神?！?/br>
“唔……”

“所以，不要等了，你這幅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等女朋友呢?！?/br>
“??？不是啊……”

“我知道不是，你著急什么。”

“……”

此時的凌靖揚正枯坐在沙發(fā)上，天色還未暗下來，屋里的燈卻都打開了，燈光將桌子對面的男人臉上的皺紋映襯得很清晰。

凌宇揚坐在他身邊，一反平時的溫潤，冷下臉，神情冷峻。

父子三人就這么枯坐著。

“跟我回去。”凌光茂道。

凌宇揚看向他，搖頭：“我不想回去?！?/br>
“你待在這里干什么？”

“我為什么要回去，你娶了個女人回來我不說什么，但是你要把爺爺?shù)臅坎鸬粑也煌??！?/br>
“一間書房而已，你怎么這么幼稚？”

凌宇揚冷笑出聲。

凌靖揚坐在一旁聽著二人吵架，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聽見爺爺?shù)臅繋讉€字，睫毛閃了閃，道：“把爺爺?shù)臅徇^來”。

凌宇揚轉(zhuǎn)頭看他，眼神中滿是愕然：“揚揚?！?/br>
凌光茂輕蔑地看了凌靖揚一眼：“你現(xiàn)在知道補償你后媽了？”

凌靖揚抬頭看向他，神色復(fù)雜。

這個人明明是自己的父親，卻獨獨在自己面前做盡了讓人惡心的事情。出于一個孩子對父親的情感，他對此的回復(fù)一直以來都是回避和疑惑，但是這并不能避免父親對他的厭惡。

凌靖揚低聲道：“我沒有對不起她?！?/br>
凌光茂被氣笑了：“是啊，你是沒有對不起她，那你媽呢，因為你，她就那么沒了，你對得起她嗎？”

“閉嘴！”忍無可忍的凌宇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爸，你到底要遷怒他到什么時候？”

“我遷怒他？你怎么會這么覺得？要不是他，你會有個親生mama。”

“爸，你清醒一點吧?！边@話卻是接近哀求了。

凌靖揚徒然起身，冷聲道：“好了，你們出去吵?！?/br>
凌光茂看著感情也不算太好的兄弟二人，面色陰晴不定，好半天，才緩緩起身，“限你明天晚上之前到家?！边@話是留給凌宇揚的。

客廳里回復(fù)寂靜，兩道呼吸聲輕輕淺淺，時隱時現(xiàn)。

半晌，凌宇揚才拉著凌靖揚坐下，道：“揚揚，你……”

凌靖揚掙開他的手：“我去醫(yī)院看蕭溯。”說罷，抬步走開。這一瞬間，他突然特別想念那個和煦得像陽光一樣的人。

“凌靖揚?！绷栌顡P在他身后吼道：“凌靖揚你是傻逼?！?/br>
凌靖揚腳步頓了頓，離開了。

蕭溯本以為凌靖揚這一天不會來了，不想晚上九點，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了，蕭溯以為是楊青婉忘了什么，起身去看。

“媽，忘了什么……靖揚？”

凌靖揚沒穿外套，只有薄薄的毛衣裹在身上，衣服上和頭發(fā)上還有雪粒，提著吃食的雙手凍得通紅，頭發(fā)也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然而眼神卻很平靜。

蕭溯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凌靖揚搖搖頭，走過來，念著自己滿身寒氣，沒敢離蕭溯太近，現(xiàn)在能見到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今天感覺怎么樣？”

這明顯是什么都不想說，蕭溯深深看他一眼，也不再問下去，轉(zhuǎn)頭將注意力放到別處：“今天挺好的。怎么？沒吃晚飯？”

“嗯，所以過來借你的地吃個飯?！?/br>
“還得借睡的地方吧？”

“嗯?！?/br>
“那趕緊吃，這都幾點了?！笔捤菽眠^吃的，攤開遞給他。

凌靖揚買的是粥，清清白白的的米粒飽滿綻開，小菜鋪在上面，顏色被稱得愈發(fā)艷麗，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蕭溯晚飯吃得早，此時一看頓時感覺自己饑腸轆轆。

凌靖揚看他目光一直停在碗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無奈道：“沒給你帶，你晚上不能吃東西?！?/br>
“我知道，”蕭溯認命道，背靠到枕頭上，別過頭去。

凌靖揚拿他完全沒有辦法，舀了一大勺遞過去，“張嘴。”

“不是說不能吃嗎？”

“吃太飽會不舒服，餓了也會不舒服，”凌靖揚給他喂了一口，“吃一點。”

蕭溯就著小菜吃了幾口粥，終于感覺滿足了，這才抬手把凌靖揚喂過來的粥推回去，“我吃飽了，你趕緊吃?！?/br>
凌靖揚也不客氣，三下五除二就把粥解決了，處理完垃圾，這才停下來。

蕭溯還有諸多疑問，但是見當(dāng)事人不提，也沒再說什么。凌靖揚走到床位的躺椅上躺下，躺椅太短，他還的另外找椅子墊腳，但好在上面有楊婉青從家里帶來的棉被，睡下去也不算太差。

關(guān)了燈，室內(nèi)安靜一片，蕭溯卻睡不著，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蕭溯，我有話想說?！崩洳环酪粋€悶悶的聲音傳來，蕭溯愣了一下，不由得苦笑，原來睡不著的不止自己。

“說什么？”他明知故問道。

凌靖揚不語。

明明很想傾訴，卻又要這么忍者？蕭溯嘆了口氣，道：“你說吧，我聽?！?/br>
“嗯……”他確實很想傾訴，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之前聽奶奶說，你爸爸不太喜歡你?！笔捤蓊^一次見他這般吞吞吐吐，想想原因，不由得有些心疼。

“嗯。”凌靖揚悶聲回道，算是回答蕭溯的話，也算是為自己的傾訴開個頭，“我出生那年我媽死了，他一直覺得是我害死我媽?！?/br>
“靖揚，你也覺得是你害死了你mama嗎？”蕭溯問道。

他語氣冷冷淡淡，凌靖揚卻是渾身一震，是嗎？還是不是？

這么多年來，他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至今沒有答案，只是自己在逃避罷了。

那么，答案呢？

凌靖揚半天說不出話來，蕭溯聽他的呼吸聲，微不可為地嘆了口氣，道：“不是你的錯，靖揚?！?/br>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很篤定，凌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