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是要我?guī)湍阃闲瑔?？”程楚湊近幾步，說著就要蹲下。

    少年慌忙退開，擺手道：“不，不用?！?/br>
    “那就自己拖鞋，快點(diǎn)進(jìn)來。”程楚說。

    這下少年終于聽話地蹲下身，他動(dòng)作很快，好像生怕程楚再湊過來的樣子。

    脫完鞋，他穿上拖鞋，乖乖地站在角落里，低著頭，像只做錯(cuò)事的小狗。

    程楚霎時(shí)心軟了半截。

    她本來還有些氣他不接電話，害自己擔(dān)心的一天，可如今見到他冒著大雨來找自己，一身狼狽地縮在屋檐下，她那點(diǎn)氣便也煙消云散了。

    屋里靜謐，程楚輕聲說：“跟我上來?！?/br>
    木質(zhì)樓梯在安靜的夜里發(fā)出踏踏幾聲腳步響，這次少年很乖地跟了上來。

    可那腳步很沉重，一步一步似乎踏在少年冷得像冰的心上，沉悶又深重。他厭惡自己的不知滿足，總是貪婪地靠近，一次次放棄自己的原本的承諾。

    可少年看著女孩的背影，心里卻又明白，卑微的自己，此刻有多幸福。

    穿過悠長的樓道，女孩推開房門，徑直將他推進(jìn)浴室里。

    “你現(xiàn)在渾身都是濕的，先把衣服脫了，洗個(gè)澡，免得著涼了。”女孩走到浴缸前，教他怎樣控制，怎么樣調(diào)解水溫。

    顧渺楞在原地。

    她又繼續(xù)說：“我去給你找?guī)准腋绺绲囊路?，你們差不多高，?yīng)該是能穿的。”

    少年手指顫著，腦袋有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那我先去找衣服了，找到了就給你放在門口?！迸⒆叱鲈∈?，過了幾秒又探出腦袋，“別愣著了，快點(diǎn)，要不明天發(fā)燒了?！?/br>
    他被雨水浸透的身子冰涼，可暖意卻從心底升騰。

    女孩關(guān)了門，浴室寬大的鏡面映出他頹廢狼狽的模樣。

    他有些懊惱，和她見得最后一面，自己竟這樣難堪。

    這間浴室比他原來的房間都要大上許多，浴缸旁的擺架上是各式各樣沐浴乳，洗發(fā)露和身體乳。

    少年的臉驀的一紅，清冷的眼里閃過一絲懊惱，恨不得抬手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洗得很快，好似逃亡一般的速度，程楚幾乎剛放下衣服，浴室的門縫間變伸出一只手。

    “這么快？”程楚將衣服褲子塞進(jìn)他手里，仿佛還能感受到手臂上殘留著的氤氳水汽。

    那只手徒然一僵，半晌，空泛的浴室里傳出的聲音，帶著絲干澀喑啞，“嗯。”

    程楚下樓泡了姜茶，小心翼翼地進(jìn)房門時(shí)，發(fā)現(xiàn)少年站在窗邊。

    衣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可干凈的白襯衫依舊襯出少年挺拔的身姿，他雙手捧著自己濕漉漉的衣服，聽到腳步聲才抬眸，有些局促地問：“衣服要在哪里洗？”

    他怕弄臟女孩的洗手池，所以不敢在那洗。

    “給我吧，等等我給你弄。”程楚將姜茶遞給他。

    少年卻攥著手，不愿放開，聲音慌張得顫抖，“不，不，我怎么能讓你洗?！?/br>
    她便是連碰一碰，都是不應(yīng)該的。

    “你想什么呢，當(dāng)然是放洗衣機(jī)洗?！背坛Φ?。

    少年蒼白的手背青筋畢露，“我去放?！?/br>
    “你不會(huì)用，哎呀，給我?！背坛挥煞终f將濕衣服奪過來。

    她無意間觸到少年冰涼的手背，微微一顫，“你看你手這么涼，還不喝了?！?/br>
    濃重的姜味彌漫開，雨夜里濕潤的寒涼微微散開，顧渺的手里捧著姜茶，熱意從白瓷杯一路傳到心底。

    他輕抿了一口，甜味在心口化開。

    “我先把你衣服放洗衣機(jī)里，別擔(dān)心洗完烘一烘，很快就干了。”女孩笑著說。

    窗簾是很淺的藍(lán)色，像是晴朗夏季的天空。

    女孩走出陽臺(tái)，窗簾上映出她半蹲著的優(yōu)美剪影。

    可那身影徒然僵住。

    “怎么了？”顧渺心中一緊。

    那抹淺藍(lán)被撥開，房間燈火明亮，女孩站在陽臺(tái)上，眼底浮著一層淺淺淚光。

    她微垂著雙上捏著張濕透的薄紙，點(diǎn)點(diǎn)雨水滴在地上，暈開一小塊水漬。

    顧渺的呼吸停了一瞬，他垂眸，不敢再去看那雙淚盈盈的眼。

    外頭又飄起細(xì)雨，斜斜地落進(jìn)陽臺(tái)，拂在女孩烏黑的長發(fā)上。

    “你要去哪兒？”她哽咽著，尾音帶著顫抖。

    少年雙手攥得發(fā)白，卻始終不出一言。

    屋里一陣靜默，紙上的字跡早已被雨水暈開，可程楚知道，那是一張車票。

    她握起拳頭，輕飄飄的紙被捏成一團(tuán)。

    一瞬間，她腦里浮現(xiàn)起剛剛在門口，少年沉痛的眼，夾雜著眷戀不舍。

    仿若前世那個(gè)訣別的雨夜，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又在下一秒清晰。

    “別，別哭。”少年走過來，雙手在即將觸上她臉頰的那一刻驟然停住。

    指尖顫動(dòng)著，卻始終不敢再進(jìn)一寸。

    下一秒，女孩驟然撲進(jìn)他懷里。

    她身子冰涼，還帶著雨水的微潤，卻讓少年一瞬間，心中g(shù)untang。

    他明白，自己應(yīng)該推開她。

    可脖頸處傳來的濕潤像是火苗，他身體里肆虐流動(dòng)著的情感在下一秒，將僅存的理智燃燒殆盡。

    他抱住女孩，空蕩蕩的心一瞬間被填滿。

    “別哭了。”他無奈地嘆道。

    雨夜里沒有月亮，女孩抬眸，淚汪汪的眼像是落入寥落的星星。

    可那星星掉落在少年的心中，滾上了刀子，扎得他心口生疼。

    “別哭了?！彼靠谧旧?，說不出什么別的話，只能生澀地一遍遍重復(fù)。

    女孩的淚像掉了線的珠子，零零落落，“我不許你走?！?/br>
    他艱澀地閉上眼，心中的底線差點(diǎn)兒被踏破。

    屋里靜謐，只余下女孩輕輕的啜泣，“你不去學(xué)校，不接電話，現(xiàn)在又說要走。”

    她賭氣般的從他懷里退出來，抹著眼淚，聲音委屈極了，“我去找你，在巷口被人推了一把，手腳都摔傷了。”

    那抹溫軟瞬間離開，帶走了顧渺的震顫的心跳。

    “傷到哪兒了？給我看看?！蹦X海中的理智消失殆盡，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女孩兒的手腕，急得聲音顫顫。

    程楚抿著唇攤開手心，細(xì)白的手掌上布滿劃痕。

    她望著少年心疼得快要落下淚的眼，卻固執(zhí)地問：“你為什么要走呢？”

    夜晚寂靜，就連飄搖著落下的雨水，都清晰可聞。

    少年閉上眸，聲音喑啞艱澀，“我不該打擾你們?！?/br>
    他明白，自己若是留在她身邊，看著她日日與別人親密無間，自己怕是會(huì)發(fā)瘋的。

    原是他貪婪無度，不該奢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們，是誰？”程楚問。

    少年的聲音飄蕩在夜里，沾上雨水的涼。

    “你和林其風(fēng)。”

    他發(fā)白的唇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