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夜漫漫，風(fēng)瀟雨晦……苦海中不乏比她更凄慘的人?！彼吐暤溃骸拔曳巧n天，力有不逮……只救自救之人。”

    秦曜淵沉默不語，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淵兒，記住了——”

    “殺了此女夫君，可救她一時，為她撐腰做主，可救她一世?！?/br>
    她抬頭看著少年，一字一頓道：

    “唯有天下登極，才能救如她一般的千千萬萬人！”

    天道失公又如何？

    若天道失公，她就旋乾轉(zhuǎn)坤，偷天換日，自己來做這天道！

    三聲號角響過之后，補(bǔ)給結(jié)束的車隊(duì)重新踏上了荒野。

    眼見馬車已經(jīng)遠(yuǎn)離村莊，秦秾華嘆了一口氣，正欲關(guān)上車窗，身后忽然響起接二連三的沙啞大喊：

    “等等我！夫人，等等我——”

    秦秾華當(dāng)即大喊：“停車！”

    馬車停下后，戴孝女子奔至走出馬車的秦秾華面前，撲通一聲跪下。

    那雙曾經(jīng)沉寂的眼睛，如今充滿求生的**，像一把熊熊烈火正在燃燒。

    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聲音蓋過染血小刀落到地上發(fā)出的清脆聲響。

    女子嶙峋的額頭貼在凹凸不平的黃土上，血跡斑斑的十指捧著一物向前，顫聲道：

    “趙平愿為夫人做牛做馬，一生報(bào)答夫人恩情——”

    血淋淋的男子耳朵從她掌心落下，她抬頭直視秦秾華雙眼，然后更用力地磕了下去。

    “求夫人收我為婢！”

    ……

    馬車再次往前行駛，只是車上又多了一人。

    秦秾華讓少年去車外坐著，她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給趙平換上，趙平將其穿在了孝服之外。

    車廂內(nèi)空間狹小，趙平換上衣服后，又一次跪了下來。

    “我已重獲新生，請夫人為我賜名……”

    秦秾華沉吟片刻：“昌黎先生有言：草木之無聲，風(fēng)撓之鳴；水之無聲，風(fēng)蕩之鳴。凡出乎口而為聲音，其皆有弗平者。”

    她親手扶起她，道：“你原字平，今后便叫棲音可好？”

    “棲音多謝夫人賜名！”

    秦秾華將一臉感動，又要下跪磕頭的女子拉了起來。

    “在我這里，你只需做到事事忠心于我，這些繁文縟節(jié)若沒有外人，省去便可?！?/br>
    棲音激動道：“是……奴婢都聽主子的！”

    宣誓效忠之后，棲音說什么都不愿留在車內(nèi)回復(fù)元?dú)猓颓仃诇Y交換后，少年再次回到馬車。

    “……你在想什么？”

    他坐到秦秾華身邊，單手自然而然地?cái)堖^她的肩膀，把她一個勁往懷里帶。

    秦秾華掙扎了一下，又被他按回懷里。

    她嘆了口氣，不動了。

    “……我想起了結(jié)綠，不知他們?nèi)缃裨趺礃恿??！彼吐暤溃骸跋Ｍ腥四苷諔?yīng)他們一二?！?/br>
    秦曜淵拍了拍她的肩頭，漫不經(jīng)心道：

    “秦輝仙連你送的rou鵝都能好好養(yǎng)大，難道還能眼睜睜看你的人受欺負(fù)？”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秾華被他這么一提點(diǎn)，心中大石突然落下。

    “你怎么這么聰明？”她捏住少年下巴上的軟rou，壞心眼地往下扯了扯：“你讀書時一問三不知，都是假裝的？”

    “……天天看著女騙子騙人，難道還學(xué)不到一點(diǎn)心眼？”

    他瞥她一眼，試圖用甩下巴甩去她的手。

    秦秾華捏著他下巴上的軟rou不放，說：“你先松開我，我就松開你?！?/br>
    秦曜淵忽然不動了。

    “那你捏吧?！?/br>
    他低下頭，堵住她的嘴唇。

    ……

    夜幕降臨后，商隊(duì)在一面戈壁下駐扎過夜。

    營地中央有篝火燃燒，噼里啪啦的柴火綻裂聲在異常寂靜的夜幕中散開。

    一只烏鴉忽然從帳篷頂驚飛。

    片刻后，敵襲的號角撕破了鴉雀無聲的夜色。

    第110章

    “什么？馬賊進(jìn)攻了？！”

    成苦其猛地站起。

    “是、是啊……我們守夜的哨兵被射殺了, 馬賊首領(lǐng)現(xiàn)在就在外邊, 說是要和成老板談判……”

    談判……這是什么談判？這分明是勒索！

    成苦其面色難看, 將桌上幾本賬本匆匆鎖進(jìn)木箱，大步邁出帳篷。

    天上星斗陣列，大地靜臥無邊夜色, 烏壓壓地一群馬賊騎在精壯瘦高的馬匹上, 虎視眈眈地盯著火光幽幽的營地。

    “成老板來了！成老板來了！”

    接連幾聲呼聲，惴惴不安的商隊(duì)成員像海浪朝兩邊分開，成苦其逆光走出，面色發(fā)青。

    “諸位好漢這是何意？”成苦其道。

    “成老板慷慨仁義, 兄弟們也不愿為難。”馬賊中一名瘦高男子揚(yáng)聲道：“只要成老板留下車隊(duì)貨物的一半, 我們就拱手讓你離開。”

    “諸位好漢們！”成苦其氣得臉色更青：“在下也是為他人辦事，車上的貨物，別說少一半了, 就是少一個——我們整個商隊(duì)都要跟著陪葬！好漢們?nèi)羰侨眰€吃酒錢，我成苦其自掏腰包, 帳中財(cái)物, 盡數(shù)孝敬你們！好漢們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罷！”

    “呸！”馬賊中另一矮壯男子往地下啐了一口，鄙夷道：“哥哥們打家劫舍, 難道只是為了有錢吃酒嗎？成老頭！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哥哥們, 屆時性命不保！”

    成苦其悲憤道：“你我都是漢人, 知道在這個世道求活的不易——現(xiàn)今山河飄零, 正該是我們同仇敵愾的時候！我體諒你們落草為寇的不易，每每看見你們徘徊都會扔下米面糧食——你們?nèi)缃駞s要置我于死地！”

    “誰他娘的跟你同仇敵愾，老子就是當(dāng)馬賊，也不為那些臭烘烘的胡人做事！”矮壯男子怒聲道。

    “我——”

    “成老板何必跟他多費(fèi)口舌？”

    一道如珠玉落盤的輕柔聲音響起，成苦其下意識回首，驚聲道：“你——你快回去！別出來！”

    秦秾華已經(jīng)走到了人群前端。

    她取下頭上的觀音兜，露出一張不加遮掩的傾城面龐。

    火光在她身后搖曳，陰影像蛇一樣攀附在那張?zhí)耢o美麗的臉上，她含著笑，目光比月色溫柔，也如月光一般，使人感到一股莫測的冷意。

    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子，就像靈異志怪里的惑人妖狐，輕易攥住了馬賊們的視線。

    “……你又是什么人？”瘦高男子□□裸的視線在她身上游蕩。

    “小女子乃迷途旅人，幸得成老板所救，僥幸撿回一條性命?！鼻囟屓A道：“成老板若是丟失了這批貨物，整個商隊(duì)的人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既如此，還不如現(xiàn)在拿起武器，盡力一拼謀條生路。雖然我們不見得會勝利，但你們必然會有所傷亡。再者，諸位若是血洗了我們，以后還會有商隊(d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