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gè)更迫切的難題擺在她的面前。

    秦秾華肚子里空落落的，連饑餓感素來不太明顯的自己都開始餓了，她不敢想象背著她走了一天的少年現(xiàn)在是何感受。

    這荒涼的谷底連野草都稀奇, 更別說什么野果了，走了一路, 他們也就只見到了一棵長在峭壁縫隙里的小樹。

    一路上, 秦秾華都在試圖從溪水里找到游魚的蹤跡，可惜一無所獲。

    秦曜淵把她在山洞里安頓好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她猜他是去出恭, 不想他這一去便是許久，再回來時(shí)，身后還拖著一棵歪脖子小樹。

    秦秾華覺得這樹有點(diǎn)眼熟, 驚訝道：“這是……”

    他應(yīng)了一聲, 肯定了她的猜測。

    秦秾華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將歪脖子樹幾拳打得稀巴爛, 不解道：“你這是做什么？”

    “劈柴。”

    “我們沒有火。”

    “馬上就有了?！?/br>
    少年抬起右臂, 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面色蒼白。

    秦秾華看不下去，道：“我來幫你吧，我能做什么？”

    “擦汗?！?/br>
    秦秾華連忙蹲到他身邊，抬起袖子給他擦拭臉上汗珠。

    暴力拆出柴火后，少年從柴火堆里撿出一些木片木棍，堆砌成一個(gè)柴堆，又從懷中取出一塊銀白色的石頭，一把鋒利的匕首，不斷以刀背擊打石頭。

    秦秾華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她緊張地看著他手中的石頭，不自覺地屏息凝神。

    鐺鐺的五六下后，石頭上冒出了一?；鹦?，飄到柴堆上，瞬間熄滅了。

    秦秾華有些失望，而少年神色平靜，繼續(xù)擊打著手中石頭。

    一?；鹦?，兩?；鹦牵！?/br>
    木柴上開始閃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紅色。

    “吹一吹。”秦曜淵道。

    秦秾華連忙彎下腰，輕輕吹著木頭上的火星。

    “呼——”

    秦秾華忽然被吹了一臉。

    她愣愣地看著秦曜淵：“……你做什么？”

    “吹火啊?！彼钡?。

    秦秾華半信半疑，低頭繼續(xù)往木柴上的紅點(diǎn)吹氣。

    “呼——”

    一股柔風(fēng)吹進(jìn)她的眼睛，像誰的手指在眼球輕輕刮過，她在條件反射的顫栗中猛眨了幾下眼睛。

    “秦、曜、淵——”

    她氣惱抬頭，迎上少年綻開的大笑。

    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光輝籠罩在了少年心滿意足的臉上，讓她忘了氣惱，忘了思考。她懷著吃驚和那么一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dòng)，呆呆看著他彎成月牙的眼眸。

    那雙總是充滿冷漠的眼眸彎了起來，勝過她見過的每一雙笑眼。

    秦秾華故作鎮(zhèn)靜地移開眼，奈何心跳失了鎮(zhèn)靜，活潑非常。

    柴火悄悄燃起來了，火光搖曳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上。

    秦曜淵對(duì)著她的側(cè)臉笑了一會(huì)，見她還不理他，放輕了聲音道：“阿姊……”

    一簇小小的橘紅火苗，努力地舔舐著一片粗糙的樹皮，如此可憐，如此可愛。她看著溫暖的火苗，心里卻蕩著溫柔的水波。

    “阿姊……”少年的聲音湊近了，他的呼吸灑在耳垂軟rou，引起一陣莫名的電流。

    她忽然回頭，逮住時(shí)機(jī)，一口長氣吹進(jìn)他的眼睛。

    看到一個(gè)大個(gè)子蜷縮起來，低頭猛眨眼睛，秦秾華心里愉快了，笑道：

    “淵兒，做壞事之前，就要做好被人以牙還牙的準(zhǔn)備?！?/br>
    秦曜淵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她，好像恨不得一個(gè)眼神把她勾到眼前。

    “……真的嗎？”

    秦秾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他長臂一攬帶入懷抱。

    火光在狹窄溫暖的山洞搖晃，木頭燃燒的噼里啪啦聲絡(luò)繹不絕，秦秾華撲在少年胸口，耳畔一個(gè)心跳，手心一個(gè)心跳。

    “讓我試試?！彼?。

    秦秾華的臉頰猛地?zé)似饋?，她掙扎著起身，惱羞成怒地看著他：“秦——?/br>
    “伏羅?！彼驍嗨匦聦⑺貞牙?。

    兩人距離鼻尖相撞只剩咫尺之距，搖晃擺動(dòng)的火光溫暖了秦曜淵冷俊的面容，她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睫毛就會(huì)掃過少年的深邃眼窩。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如剛出籠的百獸之王看著他勢在必得的心儀獵物。

    “……叫我伏羅?！彼f。

    秦秾華心中一動(dòng)，鬼使神差道：“……伏羅?！?/br>
    他沒說話，她也沒再動(dòng)彈。

    這一夜，有了營火取暖，秦秾華睡得格外安穩(wěn)。

    只是不知為何，她夢到了久未相見的河神。

    河神一邊蹲在溪邊洗褲子，一邊抬頭看她，赤條條的身上掛著幾根水草。嘰嘰咕咕地唱：

    “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

    她忽然醒了過來，身邊空無一人。

    營火已經(jīng)熄滅了，只剩一地黑灰和焦黑樹枝。秦秾華想要起身，卻因兩日沒有進(jìn)食而腿腳發(fā)軟。她扶著山壁走到洞口，沒被白花花的日光閃到，卻被踩在溪水里的野人閃到。

    說他是野人，因?yàn)樗幸叭俗蠲黠@的特征。

    “秦曜淵！”她轉(zhuǎn)過頭，怒聲道：“你又不穿衣服！”

    “還沒干?！彼芸旎卮?。

    “你又洗！”

    “你脫下來?！彼钠綒夂偷溃骸拔乙步o你洗?！?/br>
    ……想得美！

    秦秾華轉(zhuǎn)身走回山洞，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十分羨慕野人無拘無束的強(qiáng)大心理。

    她也多想洗個(gè)澡，穿上干凈衣服啊，再過一天，她就要臭了……

    秦秾華悶悶不樂地坐在營火前，好似已經(jīng)聞到身上傳來的難聞氣味。

    過了許久，秦曜淵穿好衣服，抱著一捧砸破了殼的死螃蟹回來了。

    秦秾華一時(shí)忘了洗澡的問題，驚喜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石頭底下摸的?！彼f：“我還捉到了一只蛤/蟆，一會(huì)給你吃?！?/br>
    吃蛤/蟆和吃蛙不一樣，想起蛤/蟆那凹凸不平的一身……秦秾華的臉都綠了。

    秦曜淵見她失色，大手在螃蟹下扒拉幾下，摸出一條只有秦秾華手掌大的魚，道：“騙你的……這才是給你的?！?/br>
    秦秾華見他嘴角笑容，被戲弄的氣也發(fā)不出來了。

    離了宮廷，他就像離了籠子的鷹隼，眉眼間多出許多張狂快活。他越是如此，秦秾華心中越是生出許多愧疚。因?yàn)榭傆幸惶?，她還會(huì)把這只理應(yīng)馳騁在天空的飛鷹捉進(jìn)狹窄鐵籠。

    秦秾華舍不得破壞這閃閃發(fā)光的神采，在許多事上遷就他，縱容他，可她越是因愧疚對(duì)他好，她就越是愧疚。

    她是為了之后將他關(guān)進(jìn)鐵籠，所以才對(duì)他這么好。她的好并不純粹。

    從來不曾純粹。

    蹲在山洞門口刮魚鱗的秦曜淵注意到她的視線，放下手里的匕首：“阿姊，你怎么了？”

    她勉強(qiáng)揚(yáng)起一個(gè)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