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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悲憤地砰砰錘桌:“本公主一定要扒了他的狗皮!” 秦曜淵側(cè)躺在坐榻上,單手撐頰,冷眼相待:“……呵呵。” “你——” 秦秾華連忙攔住要撲上來揍人的秦輝仙,道:“淵兒,輝仙正在氣頭上,你火上澆什么油?” “……就她一個(gè)人在氣頭上?”秦曜淵一副心氣不順的樣子,揚(yáng)聲道:“烏寶!” “哎!哎!奴婢在這兒呢!” 頭發(fā)上插著一根潔白鵝毛的烏寶急匆匆探進(jìn)車門。 秦曜淵冷面道:“……把譚光叫來?!?/br> 秦輝仙對著案上一面巴掌大的銅鏡,小心地擦干了臉上的淚。 不到一會(huì),譚光的聲音在輿車外響了起來。 “譚光參見九皇子,長公主殿下。” “……我要你辦一件事。”秦曜淵道。 “殿下盡管吩咐!” “把她帶走——” 砰地一聲,輿車門開了,瞪著眼睛的秦輝仙被秦曜淵單手提著后領(lǐng),輕輕松松扔了出來。 “她要再回來,我拿你是問。” 砰,輿車門又一次關(guān)上了。 秦秾華坐在輿車?yán)铮戎剌x仙開始大鬧,沒想到的是,她和她鵝子的動(dòng)靜只在車外響了一會(huì)便沒了。 她心里好奇,正想推窗看看,秦曜淵躺回坐榻的時(shí)候直接把她一把帶倒。 “別管他們了?!彼プ∷膬墒?,看著她的眼睛道:“我也在氣頭上,你怎么不理理我?” “你有什么好氣的?”秦秾華一指點(diǎn)在他額頭:“誰也給你送炸蝙蝠了?” “你送——”他說:“你送的,炸蝙蝠我也喜歡?!?/br> “那我送你一個(gè)炸蝙蝠,你把衣服脫了給我看看?!?/br> 秦曜淵按住她伸向衣襟的手,輕聲道:“阿姊,我困了。” 那只指骨分明的大手上,有什么東西在骨血下若隱若現(xiàn)。 秦秾華假裝沒有看到,輕聲道:“……睡罷,阿姊在這兒?!?/br> 少年定定地看著她,牢牢握著她的手。 “……阿姊想過以后么?” 她柔聲問:“多久以后?” “很久很久……以后的以后?!?/br> “太遠(yuǎn)了,阿姊沒有想過。” 少年看著她,眼睛越眨越慢。 一抹青黑色的游蛇,在他脖頸皮膚下悠哉游走了。 他眼睛已經(jīng)半閉,卻忽然開口: “……你不怕么?” “……不怕?!?/br> 秦秾華伸手覆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掌心下起伏的血rou,心里越來越沉。 “淵兒,讓御醫(yī)看看吧?!?/br> “不行……只會(huì)……節(jié)外生枝?!?/br> 少年所說,正是秦秾華所擔(dān)心的。 狐胡蠱蟲,恐怕找御醫(yī)也是無濟(jì)于事。 車外忽然響起陣陣驚呼,四面八方都在傳來人們驚喜的聲音: “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呀……” “明年一定有個(gè)好收成……” 秦秾華起身坐了起來,輕輕推開輿車上的窗戶。 漫天潔白雪絨緩緩飄下,從四面響起的喜悅歡呼聲沖淡了沉積在車隊(duì)里的壓抑。烏寶和結(jié)綠站在車外,一臉驚喜地望著天空。 在更遠(yuǎn)處,一扇接一扇緊閉的車窗都陸續(xù)打開了。 雪越下越大。 從一開始團(tuán)團(tuán)片片的雪絨,到漫天紛飛的鵝毛大雪,不過片刻時(shí)間。 一枚冰花飄著飄著,落入一只纖纖玉手之中,久久不化。秦秾華收回手,將掌中雪花遞給秦曜淵。 “淵兒,送給你。”她笑道:“比炸蝙蝠好吧?” “……好?!?/br> 他盯著她手心里的雪花瞧了一會(huì),忽然伸手和她十指相扣。 那枚在她手心經(jīng)久不化的雪花,被他火熱的手心一壓,轉(zhuǎn)瞬成為冰水。 他緊扣著她的手心,低聲道:“……比什么都好?!?/br> 溫柔的雪片在蒼白的天空中飄飛著,寒風(fēng)時(shí)不時(shí)吹拂進(jìn)來,讓車內(nèi)燒得正旺的火盆輕輕一顫。 秦秾華把他的頭搬到自己腿上,輕輕撫摸著他發(fā)間的那一縷縷微卷。 “淵兒,你還難受么?” “不難受?!?/br> “真的?”她輕聲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訴阿姊?!?/br> “真的。睡一覺……就好了?!?/br> “要是沒好呢?” “那就……再睡一覺?!彼]上眼,聲音輕了。 纖細(xì)指尖輕輕觸摸著顫動(dòng)睫毛,她低聲道: “淵兒,在我以為的更早以前,你就認(rèn)識我,對么?” 她停下來等待,而車內(nèi)始終彌漫著緘默。 “……你為何不告訴我?”她又問。 沉默片刻后,他開口道:“告訴你,又能怎么樣?” 不能怎樣。 秦秾華啞口無言。如果是在想起和秦曜安的過去之前,即便他如實(shí)相告,她也會(huì)看作是他人的故事。另一個(gè)秦秾華的故事。 帶著現(xiàn)代的記憶在十四歲的“秦秾華”身體里醒來,她小心翼翼,無人對她有絲毫起疑。 就連一直服侍她的結(jié)綠也不曾有任何疑惑。 “秦秾華”的筆跡,她仿得輕輕松松,“秦秾華”的起居習(xí)慣,她適應(yīng)良好。 她偶爾冒出的那些奇怪言語,身邊人接受得毫無障礙。 原來不是穿越得不考究,也不是她偽裝得太好,更不是身體留下的本能反應(yīng)——原來,秦秾華一直都是秦秾華。 “……以前,阿姊對你好么?” “好?!?/br> “怎么對你好的?” “……不打我,不罵我?!彼吐暤溃骸敖涛遗罉?,和我說話,帶點(diǎn)心給我吃。還答應(yīng)我……來看我?!?/br> 秦曜淵眼前浮現(xiàn)出少女的笑顏。她向他彎腰說笑,身后是璀璨陽光。 “小啞巴,我每日向父皇請安后,會(huì)路過摘星宮?!?/br> “你若是想見我,就爬到樹上來。” “我見著了,就來看你?!?/br> 在他眼中,她一直比正午的日光還要耀眼。 是他寧愿事后遭受更殘酷的對待,也要一次又一次從地道中逃出,躲在墻角,躲在樹下,躲在陰影和陰影之間,只為遠(yuǎn)遠(yuǎn)看她一眼的耀眼。 毘汐奴……娘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毘汐奴,究竟是什么模樣? 他看到了,比娘描述的更好。 娘口中的毘汐奴,不及他眼中十萬分之一。 他原本想殺了她,可是她對他笑,對他說話,叫他小啞巴,還把娘送給她的點(diǎn)心拿給他吃。 “我一直等你……你卻沒有來?!彼哉Z。 一直……一直都沒有來。 藥池?cái)囁榱怂挠洃?,他記得的事情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沉重而緩慢的思維讓他如同行尸走rou。 他什么都忘了,卻還記得,要在特定的更聲之后,爬上宮門前的那棵大樹。 看……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