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這個女兒，可比朕聰慧多啰。”天壽帝感嘆道。

    他提筆在柳清泉的卷子上寫下“探”字，又按圈數(shù)定下了狀元、榜眼，以及二甲傳臚后，將試卷推至一旁，說：“過會給內(nèi)閣送去?！?/br>
    “喏?！备叽笕I(lǐng)命。

    ……

    當(dāng)天傍晚，殿試放榜。

    參加過殿下的考生聚集在綿和殿前，聽著御前總管高大全朗聲公布此次殿試結(jié)果，有人歡喜有人愁。

    綿和門下，穆世章攔住裴回，難掩怒意道：“裴大人！我穆氏門生，一甲沒有一人！二甲第一也非我穆氏門生，這和我們事前說好的不一樣！裴大人為何過河拆橋？！”

    裴回冷面道：“穆大人還有臉來問我？我沒過河，又何來拆橋一說？”

    “……你這是何意？”

    “穆大人不如回去問問自己的下人，看有沒有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吧！”

    裴回氣得拂袖而去。

    穆世章變了變臉色，原地猶疑片刻，也匆匆走了。

    另一邊，喜中探花的柳清泉還未來得及受眾人恭賀，便被天壽帝身邊的內(nèi)侍請到了瑞曦宮。

    他第一次面圣，忍不住緊張，進(jìn)殿時還被門檻絆住，險些摔了一跤。

    天壽帝見此忍不住大笑，連聲道：“探花郎勿怕，朕不吃人?！?/br>
    “晚生殿前失儀了……”柳清泉紅臉道。

    該行的禮行完后，天壽帝讓他落座，能得到如此殊榮，柳清泉自然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探花郎看上去年紀(jì)不大，可是弱冠？”天壽帝笑道。

    “陛下明見，晚生虛歲二十有二。”

    “家在何方？家里還有什么親人？可有親事？”

    天壽帝一連三個問題接連襲來，打暈了柳清泉，他一開始還暈暈乎乎，聽到最后一個問題，立即清醒，

    “晚生是山西太原人，幼年失怙，由母親一人養(yǎng)大。因家境貧寒，未曾定下親事?！?/br>
    “好，好——”天壽帝喜笑顏開，瞧著眼前衣著樸素卻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越看越順眼?！澳凶舆€是要先考取功名，再去迎娶歡喜的女子，否則娶人家，不是讓人陪你過苦日子么？探花郎，你覺得朕說得可對？”

    柳清泉揖手道：“正是如此?！?/br>
    “此次你能高中探花，除了自身才華出眾外，朕的玉京公主可是為你說了不少好話?！碧靿鄣蹎枺骸澳銈兪窃趺凑J(rèn)識的？”

    柳清泉低下頭，謹(jǐn)慎道：“晚生因華選奪冠，得以面見玉京長公主，長公主仁慈，聽聞晚生母親病重，答應(yīng)借宮中御醫(yī)為我母親治病。”

    “既如此，你們也是說過幾次話了?！碧靿鄣叟e起一旁的茶盞，道：“你覺得朕的玉京公主如何？”

    天壽帝狀若無意，微微顫抖的小指和飄忽不定的眼角余光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柳清泉忽然在御前跪下。

    天壽帝一怔：“探花郎這是何意？”

    “晚生入京前，母親病重，是一名好心的采藥女及時救治才撿回一命，此女隨晚生一同入京，一路照顧家母，我們雖未定親，但晚生不忍辜負(fù)她的心意，早已決心殿試結(jié)束后就行大禮?！?/br>
    天壽帝受多了搪塞，也無心去打探柳清泉說的是真是假。

    如此答案，雖說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嘆了口氣，道：“罷了，是朕亂點鴛鴦譜了，你走罷……探花郎還是你的。”

    柳清泉告退離殿，外邊的風(fēng)一吹，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一名小侍上前，領(lǐng)著他往宮外走去。

    途徑一條游廊時，柳清泉和迎面而來的玉京長公主狹路相逢。

    領(lǐng)路的小侍本就是秦秾華的人，將人領(lǐng)到此處，已是完成任務(wù)，他轉(zhuǎn)身悄悄走了。

    柳清泉向秦秾華行了一禮后，秦秾華笑道：

    “恭喜探花郎高中，十年寒窗苦讀，總算沒有白費(fèi)?！?/br>
    “……學(xué)生多謝公主美言?！绷迦灰镜降?。

    柳清泉自稱學(xué)生，便是自認(rèn)公主門生，投桃報李，秦秾華親手扶起他，笑道：“本宮也不過是在陛下那里提過你的名字，且是在稱贊你在華選中的表現(xiàn)，和殿試無關(guān)。你有此成績，是自己功勞?！?/br>
    事實如何，柳清泉心里清楚，他默默記在心里，再次向玉京長公主行了個禮。

    這一次，她沒有攔他。

    柳清泉低眉斂目道：“學(xué)生已按公主所言轉(zhuǎn)告陛下，果然如公主所說，陛下沒有追究?！?/br>
    秦秾華微笑：“那便好，多謝你了?！?/br>
    “學(xué)生不敢?！?/br>
    “我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br>
    “公主于學(xué)生有再造之恩，又借御醫(yī)為我母親治病，學(xué)生萬死不辭?！?/br>
    “你可要想好了，這或許是比萬死更難的事。”秦秾華斂了笑容，淡淡道：“我希望你做一件事，讓你前途盡毀的事。你可以拒絕，這是你的自由?！?/br>
    柳清泉一愣，神色幾變。

    半晌后，他揖手道：“學(xué)生愿意?！?/br>
    “你可想好了？這事一做，說不好，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仕途上更進(jìn)一步了?！?/br>
    “學(xué)生想好了。”柳清泉低著頭，沉聲道：“學(xué)生有自知之明，穆裴兩黨把持朝政，若憑我自己的實力，這輩子也不可能進(jìn)士及第。學(xué)生愿聽公主吩咐，只要沒有傷天害理，學(xué)生還是那句話——萬死不辭?！?/br>
    秦秾華唇邊重新露出笑意，她示意柳清泉上前一步，對其低語數(shù)句。

    柳清泉神色復(fù)雜，沉默片刻后，問：“……公主能否解學(xué)生一惑，此舉為何？”

    霞光萬丈映照游廊，影子條條鋪陳腳下。

    游廊中有片刻安靜，秦秾華揚(yáng)起唇角，在瑰麗霞光中開口道：

    “你認(rèn)為自己是何種人？”

    “……”

    柳清泉神色猶豫。

    “清泉是在怕說出實話，讓人覺得驕傲自大嗎？”

    “……學(xué)生慚愧，世人言‘一葉障目’，想必就是如此，學(xué)生確實無法公正地平價自己。”

    “你對自己的評價，的確不公正?！鼻囟屓A笑道：“無論你心里如何認(rèn)為自己，本宮都要說，你的才能，遠(yuǎn)不止你眼中一角?！?/br>
    不單柳清泉愣住，便是秦秾華身邊的心腹宮人，聽聞此話也又驚又畏地打量著他。

    “我先前問你，你認(rèn)為自己是何種人?！鼻囟屓A說：“在我眼中，你是首輔之才?！?/br>
    柳清泉渾身一震。

    “而你問我，此舉為何。”

    “道可以濟(jì)天下，而命不通于天下；才可以致堯舜，而運(yùn)不合于堯舜。這便是本宮眼中的你?！鼻囟屓A緩緩道：“清泉之才，只有在內(nèi)外安定時才能最大限度展現(xiàn)出來，這是為民為天下之道，若是折損在自相殘殺中，豈不可惜?！?/br>
    柳清泉沒想到自己在秦秾華心中竟有如此之高的評價，竟能比肩堯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