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淵從地上坐起，眉頭糾結(jié)，不但用譴責(zé)的目光看著她，神色里還有點委屈。

    秦秾華瞪著他，說不出話。

    他還是個孩子？

    啊呸！

    秦秾華板起臉：“你再不經(jīng)許可……”

    忽然，天頂搖晃起來。

    窗框，桌上的茶具，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還有書架上的一本本書稿，全都顫動起了。

    秦秾華不由自主停下說話，被她踢到地上的秦曜淵忽然神色大變，從地上一躍而起。

    結(jié)綠和烏寶闖入殿內(nèi)救人時，秦曜淵剛好抱著她跳出窗戶。

    大地在顫動，朔明宮四處都在傳來人的驚叫。

    秦秾華光著腳，摟著少年的脖子，朝沖出耳房的陸雍和喊道：“快出宮！通知醴泉和控獸處立即行動！”

    陸雍和剎住腳步，神色莫名地看著兩人，除了震驚，臉上還多了點別的什么。

    “抓緊時間，現(xiàn)在就去！”秦秾華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厲聲催促。

    陸雍和終于回過神來，略一停頓，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轟地一聲，一間久未住人的耳房倒塌了，剛好砸在一片小小的田地上，不遠(yuǎn)處，烏寶慘叫起來——

    “我的韭菜田啊！”

    瑞曦宮門前，天壽帝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出宮門，高大全在一旁一路攙扶。

    連天壽帝都如此狼狽，其他人更不必說。

    大地仍在顫動，不知何處，傳來建筑轟然倒塌的巨響，驚天動地，至少持續(xù)了一盞茶的時間。

    高大全面色蒼白，說：“那是摘星宮的方向……”

    最后逃出瑞曦宮的一名內(nèi)侍腿腳發(fā)軟，當(dāng)著眾人癱坐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震動停止了。

    不知是誰發(fā)出了劫后余生的哭泣。

    天壽帝仍面色慘白，他死死抓著高大全的胳膊，瞪著瑞曦宮，顫聲道：

    “五星錯行，隕星如雨，潛龍出淵……”

    “這是，潛龍出淵啊……”

    第55章

    威嚴(yán)莊重的瑞曦宮門前, 聚滿了從內(nèi)閣辦事處文淵閣匆匆趕來的文武官員, 他們沒有資格像閣老們一般入殿, 只能留在外面神色凝重地交頭接耳。

    瑞曦宮前擠了一大堆人, 宮內(nèi)的東配殿同樣人滿為患, 太醫(yī)院周院使坐在龍床前，收回給天壽帝診脈的右手。

    “……陛下身體康健, 只是有些氣血不穩(wěn)，微臣給陛下開個安眠的方子，陛下睡上幾晚, 想必就好了?！?/br>
    天壽帝無精打采地半坐著, 無力說話，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內(nèi)閣幾位閣老都在殿內(nèi)，裴回揖手, 深信不疑道：“陛下乃真龍?zhí)熳? 福澤深厚，有上天庇佑，故此才能在此劫中全身而退。天子有德, 是我大朔萬民的福氣??！”

    “裴閣老的意思是，如果陛下在此次地震里傷到一根毫毛，便是無德之君了？”穆得和冷笑道：“陛下如何，豈是你我臣子能夠評判的？”

    裴回神色淡定：“穆侍郎勿要以己度人, 如今特殊時期, 我們還應(yīng)團(tuán)結(jié)起來, 好好輔助陛下才是?！?/br>
    “好一個以己度人, 你……”

    作為唯一一個非內(nèi)閣大學(xué)士的官員，穆得和因著父親的緣故能夠站在這里。

    穆氏和裴氏針鋒相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無論是閣老還是侍立的宮人都見怪不怪。天壽帝活了幾十年，頭回親身經(jīng)歷如此聲勢浩大的地龍翻身，現(xiàn)在像根霜打的茄子，虛弱地癱在榻上，更是無心制止二人的明爭暗斗。

    還未開府出宮的皇子都在殿里，燕王剛從宮外趕來，正在向天壽帝吹噓他第一個趕進(jìn)宮探望父皇的孝心，四皇子特意站在無人關(guān)注的角落，一邊看戲一邊偷偷摳著發(fā)癢的尻子，疑心是否昨日吃了火鍋，痔瘡發(fā)作。

    東配殿里，各人做各事，眾人心思各異。

    穆得和和裴回打口水戰(zhàn)的時候，穆世章悄悄跟上了提著藥箱往外走的周院使。

    “周大人請留步。”

    穆世章在踏出配殿門檻后，叫住了白發(fā)蒼蒼的院使。

    “穆首輔……可是震后有所不適？”周院使停下腳步，臉色疑惑地向他揖手行禮。

    穆世章頷首回禮，緩緩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太醫(yī)院傾力以助?！?/br>
    “首輔請說……”

    “周大人也看見了，朔明宮并無貴人受傷。燕王仁德，掛念京中受災(zāi)百姓，老夫想借太醫(yī)院得空的御醫(yī)，去玉京城為受傷平民診治，不知院使意下如何？”

    周院使一怔，面露為難：“這……”

    “可是哪里不便？”穆世章問：“若有需要，內(nèi)閣一定盡力配合。”

    “非是不便……而是……”周院使猶豫道：“在一炷香之前，玉京公主已經(jīng)借走了太醫(yī)院中全部空閑御醫(yī)，如今還在太醫(yī)院的，只有老臣和幾名當(dāng)值御醫(yī)而已……”

    穆世章難以置信：“什么？”

    恰在此時，從三品京兆府尹從日升門方向急匆匆而來，他向門前的穆世章和周院使拱了拱手，顧不上客套幾句，快步走入配殿跪倒。

    “臣宋彰參見陛下——”

    天壽帝無精打采地朝他瞥了一眼。

    “陛下龍體不適，宋大人有何要事，快些稟報吧?！备叽笕f。

    “玉京城中，玉京公主已率太醫(yī)院和金吾衛(wèi)展開救災(zāi)工作，粥棚和義診正在有條不紊地運(yùn)行，民心尚且安定，百姓稱贊皇室仁德，只是……”

    “只是什么？”天壽帝抬起眼皮，一臉虛弱。

    府尹神色糾結(jié)，吞吞吐吐，一反常態(tài)的言行讓眾人都意識到恐怕禍不單行。

    “別只是了，趕緊說……”天壽帝有氣無力道。

    “只是……地龍翻身后……”京兆尹低眉斂目，衣服底下冷汗直流：“九曲溪中沖出一塊龍形石板，上面寫著……”

    天壽帝心里咯噔一聲，已經(jīng)預(yù)料到接下來的發(fā)展。

    “不不不，朕不想聽，等會，等會，朕突然頭疼，哎周院使你在哪兒啊——”

    京兆尹顫聲道：“石板上寫著‘朔天子，深也’——”

    天壽帝慌忙召喚周院使的手停了，眼珠子也不轉(zhuǎn)了，額頭上一滴冷汗順著太陽xue滑落。

    寢殿內(nèi)落針可聞，無數(shù)雙眼睛，一齊望向正在角落里的四皇子。

    秦曜深的手卡在尻子縫里，縮也不是，放也不是。

    “誤會，一定是什么誤會……”他擠出干笑，笑得像是脖子被掐的雞。

    穆世章瞇眼盯著四皇子，面色深沉，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五星錯行，隕星如雨，潛龍出淵……有言，淵——深也！

    他們都被九皇子名字里的“淵”迷惑了，忘了這宮中皇子，還有一個至今還未開府出宮的四皇子，秦曜深！

    四皇子素來低調(diào)，在宮中不聲不響，連七皇子都開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