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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靠在窗邊,結(jié)綠從灑有花瓣的水盆里打濕手巾,細致輕柔地為她擦拭五指。 “繼任大理寺卿的人選出來了么?” “回稟公主,吏部已擬出名單,六部正在為此爭執(zhí)不休,得票最多的是刑部郎中周肇珂?!?/br> 秦秾華抬起留有淡淡花香的左手,撐于烏發(fā)如云的鬢邊。 “舒雯是舒遇曦的嫡孫女,從來只有她給別人氣受的份,如今卻被奉國將軍的庶女騎在頭上欺負……想必現(xiàn)在正憋了一肚子的氣。找個人,提醒提醒舒雯,相公不比娘家靠得住?!?/br> “對她疼愛有加的叔叔舒允綱已在禮部郎中的位置上坐了七年,如今急需撥亂反正的大理寺正需要她叔叔這樣見多識廣,知識淵博的學者……” “眼下,不正是她知恩圖報的好時機么?” 溫柔似水的聲音如清泉流淌。 晚風吹拂霧紫色大袖,紗羅掩映唇邊輕笑。 她的眼中,有瑰麗晚霞。 醴泉垂首,恭敬道:“……喏?!?/br> 當天夜里,刑部大牢里傳出吳文旦畏罪自殺的消息,一個失敗者的死,沒有激起任何水花,死時尸體怎樣,也無人關(guān)心,他的死,早已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 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吳文旦安置在羊毛胡同的外室和子女自然也不例外。 城門的哭聲一停,吳文旦這個名字就沉進了玉京城近千年的歷史之中,逐漸被人遺忘。 第二日下朝時,新的大理寺卿新鮮出爐,受到福王舉薦的舒允綱連升兩級,在百官恭賀聲中入主大理寺。 消息傳出后,周肇珂心煩意亂,找了個借口從官署早退。 不僅刑部中人都在談?wù)撔律先蔚拇罄硭虑?,就連官署外兩個未入流小官也在竊竊私語這大理寺卿之位。 “……我原以為這大理寺卿的位置鐵定是周肇珂的囊中之物了,不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誰說不是呢……” “這么看來,日后就是福王登極,這周家也分不到羹……” “福王也太薄情寡義了,周家又不是沒為他出力,哪能厚此薄彼到這種程度?” “我都替周肇珂寒心……一把歲數(shù)了,還要眼睜睜看著小輩爬到前頭。我看啊,他致仕以后,十之七八還是個五品郎中?!?/br> “替福王勞心勞力有什么意思?苦頭沒少吃,好處沒多少,我要是他,還不如盡早換一艘船……” 兩人漸漸走遠,周肇珂面色已經(jīng)鐵青。 他沉著臉,大步雷霆地離開了。 …… 坐落偏僻小巷的張府,頭一回迎來了宣讀圣旨的大隊人馬。 為首的大太監(jiān)往日只跑裴府,今日,特意接下了這趟沒有油水的差事。 他面滿笑容地將圣旨交給雙膝跪地,高舉兩手的張觀火,在對方謝恩起身后,笑著說: “恭喜張大人官復(fù)原職。日后,前途一定不可小量??!” 張觀火拱手,神情克制:“借公公吉言了。還請公公代為回稟陛下,微臣定然兢兢業(yè)業(yè),不負天恩?!?/br> “一定,一定?!贝筇O(jiān)笑著點頭,狀若無意道:“張大人這次有驚無險官復(fù)原職,除了陛下的清明,大人的努力,還和裴閣老的進言脫不了關(guān)系啊……” 張觀火低頭不語。 “張大人,這陛下的賞賜,您是自個抬進去,還是奴婢幫您抬進去?” “不敢勞煩公公,在下自己來便可?!?/br> “如此——”大太監(jiān)笑了笑:“陛下的旨意傳到,奴婢這就回去復(fù)命了?!?/br> 張觀火將一群人送至巷口,慢慢踱步回到家門前。 推開簡陋的木門,他看見了妻子煩惱的臉。 “相公,這御賜之物太多了,庫房也放不下,該放到何處才好?” “西邊的客房沒用,收拾出來放東西吧。”張觀火說。 “我剛剛聽外面的公公說——”夫人一邊去開客房的門,一邊回頭問道:“相公官復(fù)原職是裴閣老出了力。相公要去裴府登門道謝的話,提前告訴一聲,我去潯陽樓定個八珍食盒……” 張觀火想也不想,冷冷道:“不去。” 夫人驚訝道:“這是為何?” “玉京公主的賀禮三日前便到了,裴回今日才借著宣旨的太監(jiān)來向我示好,誰才是那個對陛下進言的人,一目了然。當日穆黨對我落井下石的時候,他裴閣老可是一句話沒說。如今看我翻身了,這老狐貍又想空手套白狼——”張觀火冷笑:“想都別想。” “可是……”夫人猶豫道:“玉京公主一介女流,能幫相公說上話嗎?” 張觀火沉默片刻,說:“玉京公主不是一般女流?!?/br> 他想起三日前,于東郊落日下,和玉京公主的馬車狹路相逢。 玉京公主通過一名獨眼內(nèi)侍,贈與他一幅絲帶卷起的畫軸。他本想婉拒,卻在打開畫軸后,震驚得忘記了禮儀,急切道:“這可是……” 玉京公主坐在車門大敞的馬車里,朝他遙遙一笑:“正是吳道子的真跡?!?/br> 張觀火內(nèi)心掙扎,好在并未被沖昏頭腦,他貪婪地盯著看了半晌,強忍著貪欲,遞還了畫軸。 “這禮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在知己眼中,這是無價之寶,于我而言,卻不過是一幅無甚稀奇的畫作罷了。張大人若是覺得它不配做你官復(fù)原職的賀禮,自行處置便是?!?/br> “公主派人送我吳文旦的把柄,現(xiàn)在又贈我無價之寶,微臣實在難以心安,還請公主收回?!?/br> 張觀火向著車上的玉京公主一揖到底,朗聲道: “微臣雖然感恩公主雪中送炭,但并無為誰犬馬之意,此乃微臣一生志向,還望公主成全?!?/br> 片刻后,車上傳來一聲輕笑。 玉京公主的馬車在他身邊漸漸駛遠,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聽到馬車里傳來一聲淡淡的回答。 “想做本宮的犬馬,張大人還有得努力。” 他愣在原地,看著玉京公主的馬車駛出視線,連揖起的手都忘了放下。 “相公?” 張觀火回過神來,夫人疑惑的面孔映入視線。 “嗯……你說什么?” “相公打算投靠玉京公主嗎?” “……不妥?!睆堄^火說:“福王資質(zhì)平庸,心胸狹窄卻有圣心,燕王無法無天,肆jian植黨背靠權(quán)臣,還有一個在外練兵的大皇子占了長子名分,如今的事態(tài)還不明朗……以不變制萬變方為上策?!?/br> “還是相公想得周到,我都聽你的?!狈蛉诵Φ馈?/br> 夫人獨自收拾客房去了,張觀火坐在石桌前,耳邊不禁又一次回響起玉京公主的話。 “想做本宮的犬馬,張大人還有得努力?!?/br> 這話究竟是何用意? 本宮? 她不是在為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