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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蹤影。 …… 無燈,無光,夜色深重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稀薄的月色蒙在朱紅色巨門,少年孤身一人立于街角,同深檐灑下的陰影融為一體,他一動不動,獸一般的目光接連掃蕩著城門和城墻上的毓光門守衛(wèi)。 他只知沿著大街即可來到城門,卻不知隨意選的一條大路便通往“天子之門”。 若非帝王出行,毓光門輕易不開。 守備薄弱又如何,數(shù)十米高的城門對他來說已是天險。 他逃不了,至少現(xiàn)在還逃不了。 鞋底擦過地面砂石,簌簌作響,少年踩下臺階,拖著腳步往來時的路走。 轉(zhuǎn)過紫薇大街的轉(zhuǎn)角,燈會的喧囂又一次近在耳畔,少年望著燈火通明的前方,漸漸停了腳步。 萬盞燈籠延綿不斷,絢麗斑斕的光點漂浮在夜空之中,蓄成光的海洋。 光影憧憧,夜風(fēng)裊裊。 飛鳥和繁花在燈上相遇,相聚,相依,相離。 萬花相連,讓冷冽的空氣也帶上了花香。 粉團花紅的少女坐在青石臺上,頭頂便是一盞盛開的牡丹花燈。她手執(zhí)一只狼毫,寥寥數(shù)筆,便在一盞白燈籠上變出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她每畫完一盞燈籠,身邊內(nèi)侍就接去一盞,燈籠連成的山脈也會又長一點。夜風(fēng)吹拂著她如瀑的長發(fā),飄逸的大袖飛舞若蝶,更顯她纖弱夢幻,似乎一個眨眼,少女就會于夜色中消散。 少年不知不覺,走到她的身前。 她頭也不抬,狼毫在燈籠上點出一只幼獸的眼睛。 幼獸的吻部尖長,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一雙尖尖的耳朵又挺又直,像野狼,尾巴卻又向上卷曲,像家犬。 似狼,非狼。 似犬,非犬。 這只狼非狼犬非犬的東西,定定地和他對視,就像銅鏡中的投影。 “我和自己打了個賭。”她輕聲開口:“你猜是什么賭?” “……” “在我畫完第一百盞燈籠前,你能否走回我面前?!?/br> “……” “這剛好是第九十九盞?!彼崞馃艋\,交給身后的醴泉。 寬大的粉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段凝白皓腕,幾乎被燈芒耀透,如雪蒼白,如水無骨。 醴泉接過這盞燈籠,沒有將它掛入燈山,而是掛在了停在路旁的馬車頭上。 “如果你沒有回來,我便自己回宮,權(quán)當做了一場自作多情的夢?!?/br> 她放下狼毫,抬眼看向少年。 夜空晦暗,少女眼中卻有星光萬丈。 “如果你回來了,我便還是你的阿姊……阿姊對你的承諾,就依然作數(shù)?!?/br> “……” “你記得阿姊對你說過什么嗎?” “……” “阿姊說過要與你同甘共苦?!?/br> 溫柔夜色中,少女望著他笑了。 她的微笑帶著一絲苦澀。 “這次上元燈會,阿姊帶你出宮,不止是為了看燈?!?/br> “阿姊知道你想離開,阿姊也很想陪你看大千世界……可是阿姊沒有翅膀,飛不出這紅墻綠瓦,竭盡全力,也只能將你一人送出牢籠之外。” 她輕聲說: “淵兒……今夜之后的燈,阿姊沒法陪你了?!?/br> 她起身離開,走向?qū)γ娴牧硪惠v馬車,結(jié)綠在車旁等候,烏寶抱起地上的紙墨,追著而去。 醴泉往前走了兩步,目光在少年緊握的糖葫蘆上一掃而過,沉聲道: “少爺,請上馬車,小的帶您出城?!?/br> 直到醴泉催促第二聲,他才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那盞狼非狼犬非犬的花燈,就在車頭搖曳,墨黑的眼睛嘲諷地看著他。 馬車里,衣物和盤纏一應(yīng)俱全,就像她說的一樣,放他出城,是早有的計劃。 他想不明白。 她費盡心力讓他成為皇子,卻又輕易放他離開,自相矛盾的行為就像她于燈火闌珊中的身影,讓人如墜迷霧,如夢似幻。 直到糖果子磕上矮桌,他才發(fā)現(xiàn)手中依然攥著近乎完整的糖串。 這紅彤彤的果子,酸得崩牙,她卻說是“糖葫蘆”。 ……女騙子。 少年把酸葫蘆扔在矮桌上,隨手打開了桌上的木盒。 他原以為里面是衣物,沒想到卻是幾十個惟妙惟肖的彩色泥人。 駕車的醴泉聽到開箱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說: “……公主說你愛聽,這是她親自選的泥人。說是……做個紀念?!彼D了頓,說:“出城后,會有專人接你。公主給你準備的盤纏,夠你一生天高海闊,生活無憂?!?/br> ……那她呢? “可是阿姊沒有翅膀,飛不出這紅墻綠瓦,竭盡全力,也只能將你一人送出牢籠之外。” ……女騙子。 馬車突然一輕,少年跳下馬車,在地上翻了幾滾。 醴泉急忙勒馬,馬嘶聲響徹夜空。 “九……少爺!” 馬蹄聲聲,回響在寂寥的夜幕之下。 結(jié)綠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公主……您真的打算回宮嗎?” 少女斜倚在軟榻上,單手支頭,另一只手拿著一卷薄書,頭也不抬地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公主,我們在城外沒有安排人手,他要是出了城,就真的找不回來了……您真的不擔(dān)心嗎?” “能做的都做了,他要是真的不回來,那便算了?!?/br> “弄丟一個皇子,宮里要是怪罪下來……” 昏黃的燭光在車窗里搖曳,少女神色平靜,低垂的長睫掩蓋了算計的冷芒,粉飾出柔情的光輝。 “圣人千慮,仍有一失,更何況是蚍蜉一般渺小的我呢?”她輕聲說:“我能做的,只有盡我所能,賭一線希望。” 除了馬蹄聲,夜色里還響起了另一種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明顯。 她放下書卷,唇畔微笑綻放。 “……我敢賭,所以我總是贏?!?/br> 車外的烏寶勒緊韁繩,急忙道:“吁——” 馬車漸漸停下。 秦秾華下了馬車,看著上氣不接下氣停在數(shù)米之外,雙手扶著膝蓋,拼命喘氣的少年。 少年站直了身體,慢慢走到她面前,眸子里像是有火燃燒。 “……我……想去……塞外……” 他艱難地翕動嘴唇,從嗓子里發(fā)出沙啞粗糲的聲音。 “我走不了。”秦秾華說。 “我……等你?!彼蛔忠活D說:“等你……能走的那天……我們……一起走……” 她看著少年烏黑透紫的眼眸,笑了。 “……好。等到那天,我們一起走?!?/br> 第14章 “……是針傷?!?/br> 上官景福收回探入秦曜淵口中的銀箸,朝桌前的秦秾華行了一禮: “有人用銀針一類的銳物,在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