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來，一群陌生的面孔坐在會議室里朝他們點頭致意,唯獨不見對了三十六個小時的那兩張帥臉，胸口掐滅的怒火立刻死灰復燃。

“程上將呢？曹琋呢？”

或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或許被困乏減弱了聽力,代表們的咆哮聲驚天動地,驚呆了新來的談判“臨時工們”。

這群“臨時工”是外交部、國防部、勞工部、商務部、立法議會等部門抽調(diào)過來的精英，來得倉促,并不知道之前發(fā)生的事。此時，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仿佛預見了接下來的腥風血雨。

代表們一邊咆哮，一邊在內(nèi)心歡呼：太棒了！就這樣,找個理由回去睡覺！

眼見著他們的腳已經(jīng)邁到了門邊上，門倏然從外面拉開，程岫和曹琋一前一后、神采奕奕地坐進來,擦肩而過時還不忘與他們打招呼：“睡得好嗎？你們看起來真是精神極了?！?/br>
代表們傻傻呆呆地看著他們,那目光仿佛要從他們的臉皮上找出易容的痕跡。

程岫笑瞇瞇地說：“抱歉，洗了個熱水澡，做了個面膜，花了點時間?！?/br>
曹琋見他們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忙招呼他們坐下。

如果說剛醒來的時候,他們的腦袋里還保留著幾分理智的話，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打擊得涓滴不剩了。

人與人的差距，看似“一厘”，其實“一里”，真令人絕望。

看著代表們郁悶的表情，曹琋與程岫相視一笑。

曹琋湊到程岫耳邊，低聲說：“養(yǎng)生艙是個睡覺的好地方?！?/br>
程岫說：“我們現(xiàn)在回去還能再睡個回籠覺?！?/br>
曹琋說：“聽起來真是棒極了?！?/br>
“做起來更棒。”

“……真希望一眨眼已經(jīng)是半年后?！?/br>
程岫：“……”

“臨時工”的加入，使談判的進程放緩。

曹琋雖有預料，但雙方糾結得程度還是超出估計?！芭R時工”不但在接下來的問題上寸步不讓，還是推翻了部分之前已經(jīng)定下來的條款。

移民星系代表團本來就因為缺覺，充滿了火藥味，如今見了火星，哪里能不爆，立刻就吵了起來。

程岫拍了拍桌子，沒人理會，只好將椅子舉起來，用力地砸桌。

巨大的聲響像一記暫停鍵，凝固住了時間，椅子在桌上彈了下，摔到一邊。

程岫拿下椅子，低頭摸了摸桌面，贊嘆道：“質(zhì)量不錯，沒有留下劃痕。”

曹琋說：“喝點下午茶，一會兒再談?！?/br>
談判進入瓶頸，就算繼續(xù)談下去也是徒勞，的確需要轉換一下心情。

曹琋讓人準備點心，自己叫上“臨時工們”，跑去隔壁的小辦公室開會。

辦公室站兩個人挺寬敞，呼啦啦一下子全進來了就顯得擁擠，后來的兩個幾乎后背都貼在了門板上。不過這么小的空間，這么多的人，竟沒發(fā)出多少聲響。僅有的呼吸聲也互相克制著，輕不可聞。

現(xiàn)在的曹琋只是曹琋，一點兒威信都沒有，只能借程岫的勢，狐假虎威。所以還是要程岫先開口，定個基調(diào)，他好順著說下去。

程岫說：“開會之前，時間太短，我說的意思大家好像還沒有完全領會，我不介意重復一遍，希望這次不會再有意外。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只有我的意思?！?/br>
外交部的成員立刻不干了：“您的存在對我們是莫大的鼓勵，對對手是莫大的壓力，這很重要，這最重要。其他的，您完全可以交給我們?！?/br>
商務部的人也說：“他們很多條件都是異想天開，完全無法讓人接受。什么叫建立免稅港？還要政府負擔他們的全部前期建設投入，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呢？這條絕對不能同意！”

兩個人的發(fā)言猶如兩塊磚頭，引得其他人滔滔不絕地抱怨起來。

等他們說完，程岫才懶洋洋地說：“你們覺得很不公平？”

“非常不公平。”

“太苛刻了！”

“簡直厚顏無恥?！?/br>
程岫說：“那么，當他們與非移民星人繳納一樣沉重的賦稅，卻不享有同等的投票權時，誰注意到了‘不公平’‘苛刻’和‘厚顏無恥’？”

短暫而尷尬的沉默后，立刻有人說：“改革是穩(wěn)步的變化。常年積攢下來的不平等一時三刻要改變是困難的。我認為現(xiàn)在應該從最基本的問題著手。投資、賦稅這些，都太細碎了。”

“沒錯，我們可以先從投票權入手。比如說十個人享受一票……”

程岫反問：“那他們可否只繳納十分之一的稅？”

“……”

這場小會議竟然又形成了拉鋸戰(zhàn)。不用鬧到移民星系代表面前，他們內(nèi)部就產(chǎn)生了嚴重分歧。

程岫有些后悔讓他們參與進來。

外交部的成員看出了他的懊惱，說：“我們同意了也沒有用，最后所有的條款都要經(jīng)過立法議會的投票，任何一條沒有通過，都可能使這場談判變成無用功。”

想到這一點，眾人的反對浪潮倒不像之前那么堅決了。

程岫知道談判不會那么順利，卻沒想到還有后招。怪不得從代總統(tǒng)到國政議會再到立法議會，都放心將這個任務交到自己的手里，原來沒有最終決定權。

他覺得窩囊極了。

而曹琋，早就知道了這一點。

改革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它不但要改，還要革。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移民星系的問題在這次機會中一次性解決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還沒有那么理想化。對這場談判，他有三個目的。一是緩和政府與移民星系之間的矛盾，將敵人縮小到狄福拉國與新馬哈星系。二是提高程岫的聲望。林贏的戰(zhàn)績已經(jīng)太遙遠了，他必須要創(chuàng)造出新的政績來積累政治資本。好比總統(tǒng)選舉時，候選人為了爭取中產(chǎn)階級，就會減少個人所得稅，為了爭取富豪，就會減免公司稅等。程岫的兩場演講、一次談判，都是極冒險的行為，但收獲頗豐，至少移民星人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三是為移民星系將來的改革打下基礎。

但是，這些目標都有一個大前提——絕對不能讓談判胎死腹中。

曹琋說：“我們必須安撫住他們，我們要讓他們看到希望，這樣才會避免發(fā)生更大的沖突。正如你們剛才所言，我們不是最后的屏障，立法議會在我們的身后。所以，為什么不讓我們寬容一些，為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糖和棒子這種技巧，我想大家都應該明白的吧?！?/br>
第192章職責（下）

不管“臨時工們”內(nèi)心的真正想法是什么,至少表面上都接受了曹琋的理論,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表現(xiàn)得十分友善。而移民星系代表團在下午茶香甜的氣息中抓緊時間補了個回籠覺，再出場時，脾氣和心情都改善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