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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暫時擱下行程,隨同金珠前往魏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魏家的老太君可能對她的叮囑或是警告。平心而論,在魏府待了兩月,老太君對她不薄,她對老太君以為有恩未償,但私心里卻并不對老太太很是親近。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老太君對她,當然除了廚藝看重以外,便也沒有別的喜歡了。 畢竟如今在她的心里,自己或是“勾引”了她親孫之人。 慈安堂外雀鳥啁啾,粉綠衣裳的丫頭婆子一哄而散,各自避得遠遠的去了。 金珠打起泛著銀光的湘竹簾,將竺蘭放了進去。 屋內(nèi)四面窗開著,涼風習習,老太太坐在床上,腳邊一只高腳凳,梨花木的,漆繪花鳥紋樣,上置有一尊青銅貔貅紋香爐,燃著細細龍涎,屋內(nèi)味道清涼而濃郁。她姿態(tài)威嚴,似是等了有些時辰了。 竺蘭深感怠慢,率先請罪,為老太君磕頭。 老太君睨她一眼,“起來吧。” 她對竺蘭是愈來愈不滿了,從前竟沒想到,她心大到了如此地步,前腳離了魏府,后腳便不顧寡婦之身,與魏赦搞到了一處,住一個屋檐底下,完全不知避嫌!見竺氏如此汲汲營營,為了魏赦的身邊的名分,老太君對她實在是無法喜歡起來。 先前還顧念魏赦在江寧,不忍與他鬧不痛快,如今人走了,卻是一個好時機,讓這個不識好歹的婦人自甘退去了,也就罷了。 過往種種,欺瞞、違逆之處,她便都可以不再計較。 老太君垂眸看向竺蘭。 “竺氏,老婆子人也老了,看人的眼睛想是不若從前厲害了,起初你來時,端莊守禮,自約而靜容,因此你雖亡了夫婿,又攜著一子,我也萬沒輕賤你之意,反而對你的這一腔癡意十分敬重。我因是中年喪夫,尚且難熬至此,想你如今年紀輕輕,卻有著一往而深的執(zhí)念,重情重義,不過強過人多少去了。只是沒有想到,你最后仍是意志不堅。” 竺蘭沒有說話,這個靜室內(nèi)都回蕩著的是老太君沉穩(wěn)如鐘的聲音。 “先前你若不于我跟前惺惺作態(tài),如今你又轉(zhuǎn)了心意,對赦兒移情,我或可原諒。錯就錯在,你讓老婆子我信任了你,而后,你便又一個耳光,抽在了我的臉上?!?/br> 對于這一點,竺蘭無可辯駁。 她是對老太君稟明心跡,除了宣卿心中再無其他,也說過“之死靡它”這般重的話。 這于她何嘗不是一個耳光重重地抽在臉上?因此她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臉色浮紅,羞愧難當。 “竺氏,如今你告訴我,你發(fā)下的宏愿皆是假,你又愛上了我的孫兒。實話說!” 老太君突然厲口,竺蘭因為驚駭甚至猛地顫了一下。 她抬目,看向老太君,臉色又紅又白,心跳得七上八下。 “老太君,”她不顧周遭金珠等人的白眼相待,啟唇,“是我的過錯,賤民以區(qū)區(qū),不過凡夫俗子,魏公子對我恩深義重,由不得我再對他漠然無視。讓老太君失望了,是我的過錯。” “呵!”不光老太君,連金珠也發(fā)出了一聲譏誚的笑。 老太君冷笑道:“你言下之意,倒是赦兒對你死纏爛打,你純是不得已的了?” 不待竺蘭回話,她又聲音渾厚地發(fā)出一道譏嘲的笑,“好!你既然如此說,那我老婆子允你機會,我聽人說起,你想要開酒樓的事。我老婆子在江寧說話算話,便給你一個酒樓,你如答應(yīng)徹底離開魏赦,再不要談什么情深義重的話,與他劃清楚界限,你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了出來。就算讓你的兒子將來捐官,也不是不可商量!” 竺蘭吃驚,她斷沒有這般的念頭,被老太君如此譏諷,也是面紅耳赤,拼命搖頭。 “不,老太君誤會了,我絕無此意?!?/br> 老太君冷冷道:“那不得了?竺氏你是聰明,知道跟著魏赦能獲的利益遠高于我老婆子,當然要抱住這么一棵大樹,但我老婆子卻少不得要提點你一句——你知道魏赦他是什么人?” 竺蘭心頭突突地跳,什么意思? 見她目露茫然,便知道她什么也不曉,便一頭扎了進去,老太君更是嘲她不知天高地厚,握著鳳首杖的五指驀然收緊,指節(jié)突出泛白,冷眼盯著竺蘭道:“莽山的山匪你可知道?連朝廷派兵剿滅多次都依舊無果的悍匪,他們一個一個,全認魏赦做大當家?!?/br> 什么?竺蘭頭腦一昏,便像是什么蓋住了顱骨,吞天蔽日地朝她侵襲而來,腦中若有萬種光影掠過,但最終缺什么也沒剩下。她只是呆呆地,握住了袖中之拳。 “他所擁之財,不義之財,所用之人,不可見光之人。他是我江寧魏氏的長公子,他可以保身,老身也自會幫他??筛哪悖忻??” 一旦事情被捅破,于竺蘭便是無妄之災(zāi)。 她,還有她那個兒子,都會被卷入。魏赦有陛下天威護著,有江寧魏家的支持,而竺蘭,微賤之軀,不過只是一株攀援的凌霄,固然美麗,卻沒有一個真正深扎下去的根,傾軋之間,不過被扯毀了隨手扔棄,便就此枯萎了罷了。從這一角度上考慮,老太太想,這是為了她好。 盼她趁早清醒,盼她知難而退,莫再行無謂之事。 竺蘭簡直不知,自己這一日是如何離開的魏府。 她甚至都快要忘了,自己是如何答應(yīng)的老太太。 一夜狂風過境,吹打得庭院枝折花落。 次日一早,小廝領(lǐng)了馬車上門,卻見竺蘭木然地坐在水池子邊,蕭蕭瑟瑟的,顧影自憐,小廝以為她心思一日一變,又后悔了,立刻拉長了臉色,忍不住連聲催促。 竺蘭如夢初醒,站了起來。 小廝冷面問她:“竺娘子是不是忘了要去了?” 竺蘭搖了搖頭,“沒有,我們走吧?!?/br> 既然已經(jīng)做了選擇,就不應(yīng)該再為旁人三言兩語擊潰,就算魏赦真的十惡不赦,她也應(yīng)當,讓那個瞞騙了她如此之多的男人親口相告。老太君又不喜她,本就懷著別的目的,她的話,也不能全然地作真。 竺蘭定了定神,用冷水抹了面,出門,走上了馬車。 馬車疾行,一路沿城西而去。 宿州距離江寧,若馬車疾行也需要半個月,魏赦那邊走得慢慢吞吞的,整整三日過去了,也沒行多少里路,照魏府下人的說法,也許這一行要耽擱了。 魏赦的熱癥未除,原本身子便感到猶如火煎,偏又飲鴆止渴,因為清粥小菜不入胃口,食了大火之物,愈發(fā)頭昏昏沉沉,已整兩日沒出過馬車了,一直便靠在車壁之上閉目休息。 忽聽到身后犬馬嘶鳴之聲,馬車似為之停頓了一下,魏赦微驚,立刻睜開了雙眼,以為是有人劫道,雖然自己這么一尊匪頭子擺在這兒這也不大可能,疑惑間,只見林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