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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沒有爹爹,也沒男人疼,是夫君來了以后,彌補了她過往的種種缺憾心事, 讓她有了如同父兄般的強健有力的支持與依靠,便像是她救命的浮木般,讓她從孤立無援的境地得以脫困。竺蘭幾乎不忍心,用強勢的手腕逼迫阿宣和魏赦了斷,她知道如果她這樣做,她是可以的。 又一次小休,阿宣回來得早,竺蘭先給他洗了澡,讓他鉆到被窩里玩,自己撥亮了火燭,在黃昏時分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靠著南窗,就著天邊一縷還未褪盡的暮光,捻針穿線。 前幾日就發(fā)現(xiàn),阿宣的衣裳破了,不過老太太交代了壽宴將由她掌勺的事,竺蘭忙得不可開交,也是到了今日,才稍稍歇了片刻,得空為他補衣裳。 阿宣不忍見娘親太辛苦,想哄娘親開心點,踩著小木屐下榻,翻出書袋,主動把這段時日,先生留得功課評點都拿出來,小心地放到了娘親的手邊案上,放完,才又謹(jǐn)慎翼翼地要爬回床去。 不過他很快眼色一亮,“干爹!” 竺蘭心頭一跳,打眼瞅去,正見魏赦的一襲白衣邁入門檻,門邊橫著一只笤帚,竺蘭在他進(jìn)門時,眼角旁細(xì)膩的肌膚底下纖細(xì)的血管忽有力搏動了幾下,有股抄起笤帚將魏大公子掃地出門的沖動。 魏赦言笑晏晏,姿態(tài)閑閑,手里握著一只錦鯉狀彩繪紅紙鳶,魚眼靈動活潑,尾巴狀如開屏,阿宣瞧見大喜過望,胖墩墩的身子立刻就湊到了魏赦跟前,一把抱住了干爹大腿:“阿宣好多天沒看見你了!” “喏,為了補償,這個送小阿宣。”阿宣人太矮,魏赦瞇著眼微笑,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阿宣得了紙鳶,歡喜地跑出去了,便就在院子里放了起來。 可惜他人矮,又跑不快,無論如何也放不起來,但小孩子家家的,玩的不過是個意思,也不氣餒,便繼續(xù)悠著線放紙鳶。 竺蘭便當(dāng)屋內(nèi)的不速之客不存在,繼續(xù)低頭穿針。魏赦看了一眼她手里衣裳,是男子制式,不過太小,顯而易見是給阿宣的,也就沒那么酸了,信手拈起她擱在案上的作業(yè)簿子,翻了翻,倒幾乎都是對的。 沒有想到阿宣人雖小,做學(xué)問卻嚴(yán)謹(jǐn)?shù)煤埽或湶辉?,字跡說不上好,勝在平整,他們那個先生鐘秉文原是朝堂退下來的,當(dāng)過幾年官,一手館閣體寫得出神入化,阿宣承了他的教導(dǎo),這方面倒不會錯到哪兒去。 見先生評價亦佳,魏赦翻了幾頁,便不再看了,轉(zhuǎn)而對專注撲在針線活上的竺蘭笑道:“兒子以后自然會有出息的。” 比起宣大窩囊,當(dāng)然前途不可限量。畢竟阿宣的親爹,不過是個在河面上給人拉纖打漁的罷了,既讓她們過不好日子,又早早地拋下孤兒寡母。 要是沒有他,竺氏將來便只有阿宣可以倚仗和依靠了。 這么一想,她算是幸運??上Я?,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對他成見頗深。 “蘭兒……” 他見她還是不理,態(tài)度可謂冷淡至極,不禁又喚了聲,朝她靠近了些。 他是想,每天在竺蘭跟前晃,恐怕有點招人嫌,于是故意忍了這許多天,結(jié)果他有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味道,忍不住了,來見她,她好像沒一點感覺,日子照過,兒子照養(yǎng),有他沒他都一樣。 魏赦心里有點不舒服,再看她手里的小衣服,縱是為兒子做的,也有點吃味了,胸口一時酸酸的,又癢又麻?!拔乙娔阈量啵龠^幾天祖母的壽宴,你就不去了,我說一聲,讓人頂替了你。” 竺蘭做針線的手一停,她仰目看向魏赦:“大公子,這機會于我難得,你要是想與我作對,便就這么辦,要不是,就請撂開手不管。請不要用你的好心替我辦壞事。” 她的口吻冷靜而疏離,魏赦就不舒坦了,見她說完,又低頭拿起了針線,用尾指慢悠悠地纏住了黑線,他臉色沉了下來,一把奪了她手里的線團,扔到簸箕里,竺蘭吃了一驚,又見他隨手,將簸箕連帶著阿宣的小衣服一同丟在了一旁桌上,竺蘭要取,他又伸臂攔住。 “魏公子!” 魏赦有些生氣,這會兒卻笑了,“魏公子多客氣,喚聲令詢來聽聽?” “不要?!?/br> 竺蘭扭過了頭,硬氣得很。 魏赦見她氣鼓鼓的,又不由地漲紅了俏面,心底這才舒坦了不少。 他笑道:“前不久,云家表妹來,你是知道的?” 其實魏赦一開始想,便先不拒絕云依斐,想方設(shè)法維持自己在表妹面前十多年如一日的君子端方的形象,也好讓竺蘭醋一回。但這個念頭,實在過于卑鄙,只是起了念,便立刻又被壓下了。且不說,竺蘭現(xiàn)在對他壓根沒旖旎之情,并不會如他所愿地為他吃醋,單是吊著云依斐,就有點難辦。云家表妹與他沒仇,縱然是受了孟氏的蠱惑和攛掇,到底,也不過是十五六歲一個嬌滴滴沒出閣的小姑娘罷了,嚇一下自然就跑了,欺騙她就有點不夠男人了。 不過這法子居然奏了效,不但是奏效,且是奇效。 就在半月以前,誰會想到,云依斐竟會與魏修吾看對眼了呢。礙于禮教,倆人只是不說,但回回借著颯然的名義,于江寧飽覽風(fēng)物大觀,驅(qū)車出行,乘船游湖,平日里相處亦是,小兒女態(tài)盡顯。 除了孟氏,險些氣歪了鼻子以外,二房的二太太,連同慈安堂的那位,都覺著沒什么不可。宿州云家以武傳家,與魏家和高家的家訓(xùn)也算合得來,云依斐又合高氏眼緣,因此高氏以為,若如此成了一樁好事,她反倒要來多多送給大太太喜錢。 自然,云依斐來魏家的事,竺蘭也是知道的。 魏大公子身側(cè)桃花朵朵,無一不是嫵媚風(fēng)流,前腳黃了永??ぶ?,右腳便又迎來了遠(yuǎn)房表妹。看來魏赦的婚事一日不塵埃落定,他便一日處在風(fēng)波中央。 他是她不可靠近的。 竺蘭出了個神,魏赦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如夢初醒,飛快地起身,取回了自己的簸箕和針線,道:“魏公子,天色很晚了,你該走了?!?/br> “蘭兒……”魏赦忽然湊近了一些,低低地道,“先別急著趕我走。” 他的額頭靠得很近,幾乎便要抵住她的雪額。 而窗外,阿宣依舊拽著風(fēng)箏線車,撒丫子跑得歡,但如果魏赦繼續(xù)這么放肆下去,也許阿宣很快便會留意到了。 竺蘭忍了又忍,咬唇道:“于禮不合?!?/br> 魏赦翹了下嘴唇,似乎很是開心,看得竺蘭一陣發(fā)蒙。男人的開心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思又諱莫如深,是她猜不到的。 他道:“云表妹曾有意嫁我,你心里怎么想?” 這張俊顏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竺蘭只有勉力微微后仰,才能避開他直直地?fù)涞剿骖a上的溫?zé)岷粑?,滿臉戒備和不滿。她心里能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