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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 輕輕無奈的哼笑一聲:“是, 老爺有時候太過強硬,孩子不聽話會教訓。比如二公子剛來京城,中秋夜非要拗著性子來找褚娘子,老爺聽之任之, 讓他在院里嚇唬一會兒??墒羌依镞@么多公子小姐,哪個沒被老爺教訓過?” “三公子思瑞,三歲時不小心跑進老爺書房,將墨汁潑在老爺書上,被老爺用戒尺打手板。那么小,十下手板,紅彤彤一片;四小姐思年,老爺那么喜歡,可是小時候也被老爺罰墻站?!?/br> “怎么到了你們這里就這么金貴,不敢磕不敢碰?”魏奇眉宇間帶了一點痛色,替魏文昭痛,“為什么?你們只看到了自己受到的委屈,為什么不肯看看,老爺為這個家殫精竭慮日夜辛苦?” 褚青娘漠然斂目。 魏奇苦笑:“看,您就是這幅冷漠的面孔,便可以把別人所有付出當做流水?!?/br> 褚青娘還是靜默不語,有時候沉默真的是最大殺器,魏奇話說不下去,只能另起一個話題:“您知道我是怎么來到老爺身邊的?” 這個褚青娘還真不知道,她抬眼看向魏奇。 往事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魏奇眼睛看向虛無,眼里是懷念溫馨:“我姓魏,不過和老爺的魏沒有任何關系,我原本是化興府通南縣人,家里有兩間小鋪子百十畝地?!?/br> “日子不算大富大貴,但過得富足悠閑。” 這句話仿佛是什么轉折,痛色一點點浮上魏奇雙眼:“我自己沒本事考□□名,來來回回不過一個童生,可我有一個美麗嫻雅的妻子,有一個嬌艷可愛的女兒,家里還有高堂和一個三歲的稚子?!?/br> 魏奇眼里又看見那副場景,三歲的小兒子拿著風車,在門廊下繞著爺爺奶奶歡笑奔跑。清脆的童音隔著歲月依然清晰:“爺爺看俊兒,奶奶看~” 風車歡快的轉著,可很快便骨斷葉殘。 “我娘子很漂亮,有一次去縣里無意被鄭克看見,一眼驚為天人。” 家破人亡便從那一刻開始,魏奇心中激憤疼痛,雙目漸漸赤紅:“那惡賊立刻上門要我休妻,我不肯。那惡賊仗著自己舅舅是華興知府,平日在懷通做過不少欺男霸女的事,被我拒絕也只是冷笑三聲?!?/br>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這是鄭克留下的話。 魏奇繼續(xù)回憶:“起先縣里典史、主薄還來勸說,被我一一義正言辭拒絕,可是很快……” 很快鄭克沒了耐心,那樣的美人讓他心癢難耐,于是地痞日日砸鋪子鬧事。生意做不成,家里也有地痞生事讓老人、弱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魏奇決定賣掉祖產,帶一家人離開,可是一樁莫須有的罪名,砸到魏奇頭上。 懷通縣牢十八般刑具用在魏奇身上,鄭克撕扯著魏奇妻子,扔到血rou模糊的魏奇面前,在魏奇面前□□了她。 往事一一在目,魏奇閉上眼仰面向天,他的嘶吼聲,鐵鏈碰撞聲,娘子驚痛絕望的淚。酸楚和痛苦一遍遍沖刷心臟眼眶,魏奇死死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半晌才能睜開眼,再次看向褚青娘: “就這樣他還嫌不夠,捉了我女兒和我妻子一起yin樂,可憐我女兒還不足十三,被生生□□致死。我妻子再不能忍受,一根繩子自盡。兩人尸體被鄭克丟回魏家,日夜擔憂的母親,只看了一眼就氣絕身亡;三歲的俊兒驚破魂,不過三日面如金紙氣絕身亡;我的老父親埋葬了一家人,顫巍巍要上京告御狀;卻不明不白死在路上?!?/br> “魏家六口單剩我一人,褚娘子知道我心里又多恨嗎?我咬死牙不認罪,憑著胸中一口惡氣活著,就算皮rou盡裂骨頭全折也要活著,活著咬死鄭克?!?/br> “可鄭克怎么肯留著我性命,一日一日的過堂,一日一日的毒打,就在這身皮rou將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老爺來了,代天巡查的老爺來了??匆娢业谝谎鄄皇菍弳枺橇⒖谭畔箩t(yī)治。問明案情后,查明華興知府種種惡行,不顧自己四品官身,不顧朝廷慣例就地問斬。” 魏奇認真看向褚青娘:“我知道當日老爺為求高位,讓您做外室不對,可您為什么不能睜開眼看看,看老爺得到高位后為百姓干的實事?” “老爺做欽差,一路為民查冤案、興架田兢兢業(yè)業(yè);老爺做戶部侍郎,天下賦稅盈滿國庫,讓工部有銀子興建河壩,讓兵部有錢換弓刀,讓禮部有錢興辦官學;老爺做吏部尚書,我不敢說天下官吏至清至名,但是,沒有殺人的知縣滅門的知府!” 褚青娘輕聲:“他真有那么好,一個孩子五千銀子從哪兒來的? 魏奇愣了一下,往前附身壓低聲音:“人至察則無徒水至清則無魚,褚娘子生意做的那么大,敢說手上不沾一點黑灰?” 褚青娘看了魏奇一眼:“以德報德以怨報怨?!?/br> 那就是有了,魏奇退回去:“看,人都是原諒自己容易,寬恕別人難。您只看到自己腳面那一點,看不到天下萬民在老爺手上得到的恩惠;您只看到自己受的委屈,看不到老爺待您一十六載情真意切?!?/br> 一番憋在胸口很久的話終于說完,魏奇恢復成往日奴才樣子,低頭欠身:“老爺的私事,奴才無話可說,夫人如果以蘭娘為要挾,奴才不娶便是,還有這件事,奴才會一五一十告訴老爺?!?/br> 魏奇揖手轉身離開,褚青娘淡淡勾了勾嘴角:“等等。” 魏奇再次轉身垂手低眉。 褚青娘將蘭娘身契往前推了推:“拿去吧,好好待蘭娘?!?/br> “即便如此,奴才也會將夫人今日所為,告訴老爺。” 褚青娘淺淺笑了笑:“隨你?!?/br> 魏奇瞟一眼褚青娘,見她確實面帶淺笑沒有惡意,才上前將蘭娘身契疊好收入懷中。 竹簾只余‘嘩啦’空響,竹篾子細微的顫動。馮莫鳶從內室出來,感嘆一句:“倒是個至誠君子。” 褚青娘淺笑:“魏文昭眼光不錯。” 馮莫鳶扶著桌子坐下,問:“你為什么不和他辯一辯?” 褚青娘不在意笑笑,反問:“辯什么?就因為魏文昭和我夫妻情深,我就得做外室?就因為他愛我,就能肆意強迫我,那他和鄭克有多少區(qū)別?” 當然還是有區(qū)別的,如果魏文昭是鄭克之流,早被褚青娘弄死無數回了。還有這中間最苦的童兒,就因為魏文昭的肆意強迫,童兒把多少罪責背在自己身上,可這些事褚青娘能說嗎,跟誰說? 馮莫鳶噎了噎:“明明這么伶牙俐齒,偏偏不愛多說一句。” 褚青娘又淡淡笑了笑,不過這次笑意里邊全是冰涼冷漠:“至于魏文昭為大虞造福無數,那是因為今上還算明君,需要能干的臣子;如果今上是昏君,魏文昭就是第一佞臣。只是就結果而言,魏文昭確實辦了不少實事好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