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啊……”

    珍兒顯出些憐憫之色，踅摸過來：“奶奶……”可憐可憐吧，就像當(dāng)初可憐珍兒。

    這孩子受過那么多罪，卻最是個心善的。

    收起百般念頭，褚青娘快速安排：“阿譚去拿藥，童兒去睡覺，珍兒守門?！?/br>
    燈籠照亮夜色，褚青娘在一堆人簇擁下，急匆匆趕到華年小筑，里邊已經(jīng)全亂了，哭的、鬧的、掐人中的，請來的大夫唉聲嘆氣，讓準(zhǔn)備后事的。

    褚青娘穿過亂人，仿佛自帶清風(fēng)和定力：“屋里所有蠟燭點亮用銅鏡反光，閑雜人全部出去，先生也請到外邊再斟酌方子。”

    褚青娘再看到魏思年，凡露出的漿包全部锃光瓦亮，手腕腳腕好些漿包破了，臉上也有尤其嘴邊最多。整個孩子燒的毫無意識，只是手腳身體不停抽搐。

    再顧不上別的，青娘掏出藥膏，太陽xue、額頭、腳底涌泉，后頸大椎xue，一遍遍涂抹……

    夜歸的魏文昭聽到消息顧不上疲憊，一陣風(fēng)樣沖進來，看見褚青娘正在忙碌。

    明亮的反光之下，額頭汗珠晶瑩。

    “小心托著，務(wù)必不能碰破漿包?！彪m然汗珠點點，但是話語溫和平緩，自帶安定人心的作用。

    魏文昭悄悄支走婆子，自己接手女兒，配合青娘動作。

    一盒藥下去大半，魏思年的高熱終于退下去，小身子軟軟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青娘吁口氣：“熬點清淡米粥，給三小姐喂下然后再服藥?！?/br>
    “辛苦你了”魏文昭在她身邊低聲。

    褚青娘這才回過神，不動聲色起身錯開，卻被魏文昭拿走床邊藥膏：“這是什么？”

    放在鼻端聞了聞，清涼中有股怪異的味道，魏文昭心生奇怪又聞了聞，忽然驚訝道：“西域退燒油，你怎么會有？”

    不對！魏文昭又想起來：“你從沒出過天花，為什么不怕？”

    更深一層，魏文昭悚然而驚：“你沒讓云兒、過兒避痘，為什么？”

    ☆、第 38 章

    褚青娘奪回藥油, 淡聲道：“這和魏大人有什么關(guān)系。”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進來看情況的大夫, 也是京城明醫(yī)，對那神奇的藥油，心里十分感興趣。但見魏文昭疑問，好心解釋道：“多半種痘了?！?/br>
    所謂種痘，是取天花病人的衣服穿，或者取漿包滴入鼻孔, 八到十日內(nèi)發(fā)熱起疹, 再十到二十日坐痂完結(jié)。

    這法子魏文昭自然知道，可他眉頭微皺, 神色顯然是不贊同。這法子這并不安全, 所以朝中并不推廣。

    明醫(yī)又好心解釋：“聽說勝水有郎中用痘痂接種, 效果好很多，我們逢春堂已經(jīng)派大夫過去求取經(jīng)驗?！?/br>
    魏文昭想起青娘跑船或許知道, 就沒再多想，更重要他太累了，腦子累身體累。

    臉上掛出平和笑容, 對大夫客氣道：“今日辛苦先生, 請下去領(lǐng)賞。”

    作為逢春堂兒科明醫(yī), 唐百病哪在乎診金, 別人走了他單留下是為了……藥油。

    唐百病此人是個明醫(yī)，不過他這明醫(yī)和別人有很大不同，那就是癡！為了想要的方子，為了想看的病癥, 那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會兒就是，為了藥油，什么明醫(yī)矜持都團吧團吧扔了，涎著臉對魏文昭笑道：“伯爺，小的可以日夜在府上伺候，直到三小姐病愈?！?/br>
    “免費的！”

    鏗鏘有力砸下三個字，又變戲法一樣狗腿諂媚：“就是能不能把那個藥油，給小的一半?！?/br>
    你做夢，魏文昭溫和道：“先生辛苦了，請吧?！?/br>
    知道魏文昭有多辛苦的魏奇，上來就要送客?？商瓢俨∧圉q一樣滑溜，左右抓不住。

    唐百病一邊躲貓貓，一邊努力：“伯爺，三小姐病重，其他人不敢下手，可是只有在下敢下方子?！边@就是擺功勞了。

    一天近十個時辰，竭盡心力和眾人籌謀布局，回來又面對女兒生死一線，此刻魏文昭早已疲累不耐，唐百病卻像個猴子一樣，在他身邊蹦跶跳鬧。

    “一半不行，小半也好??！”跳過來。

    “小半不行，指甲蓋也行??！”又被追的三驚四咋跳過去。

    魏文昭頭疼，對周圍道：“人都死了？”

    屋里看呆的嬤嬤、丫鬟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起上手抓住唐百病往外拖。

    拖出去還能聽到唐百病折騰：“不給，讓聞一聞也行啊~~~”

    唐百病最后和他的診金，一起被丟到伯府門外，可唐百病會放棄嗎？當(dāng)然不會，抖抖肩膀又是矜持的京城明醫(yī)，唐百病對著伯府門口想了一下。

    一拍大腿！唐百病發(fā)現(xiàn)自己求錯人了，那個什么姨娘才是正主?。∶魈靵碚宜?。

    唐百病一擺袖子，負手往回走，沒走兩步彎腰揉大腿，疼的，剛才太興奮了。

    魏奇再回到華年小筑，魏文昭已經(jīng)睡著了，衣服也沒脫就睡在女兒外間。魏奇從心里嘆息一聲，輕輕給魏文昭蓋好夾被吹息蠟燭，然后輕手輕腳退下去了。

    這一日褚青娘收拾好，準(zhǔn)備去看魏思年，譚蕓芬臉色奇怪拎進來一方絲帕，絲白如雪，角下一簇海棠還是什么紅紅的花。

    說譚蕓芬臉色奇怪，不是好奇的奇怪，而是有些不好形容。好幾種神色攪，最明顯是不可思議，又摻著好笑、嫌棄，想扔又不能扔的感覺，總之一言難盡。

    “怎么了？”褚青娘問。

    譚云芬還是一言難盡的樣子：“……書房小廝送來一方帕子，說魏大人在街上看到，記得奶奶喜歡桃花就買回來了?！?/br>
    褚青娘頓了一下：“拿出去遠遠燒了，別把味兒竄進來?！?/br>
    “是”譚蕓芬如蒙大赦，兩根指尖捏著帕子，好像捏著什么腌臜東西，恨不得只捏個尖尖。走出去兩步又想起別的，回身道“唐大夫還天天守在門口，想盡法子要進來求奶奶?！?/br>
    “就是那個有名的逢春一癡？”

    “是”

    褚青娘斂下眼簾，沉吟。

    譚蕓芬琢磨褚青娘神色，試探建議：“不然讓商行出人，讓他別再sao擾?！?/br>
    褚青娘垂眸不語，心里想的更遠：西域商路近五十年不通，他們七家嘗試走這一遭，竭力找當(dāng)年老人打聽帶路，隨隊還配著護衛(wèi)、通譯、向?qū)?、郎中藥草?/br>
    這一行要的不是賺錢而是開路，所以去的人最好有百折不撓的品性，如果這個醫(yī)癡真的夠癡，卻是她急需的瑰寶。

    畢竟唐百病的醫(yī)術(shù)譽滿京城，有他坐鎮(zhèn)，商隊就多一層保護。

    左右思量完畢，褚青娘抬頭吩咐：“不必，隨他去吧。”永嘉伯府并不好闖，看他到底有怎樣癡性，夠不夠百折不撓。

    “是”譚蕓芬應(yīng)道。

    譚蕓芬出去不久原峰進來，褚青娘笑著惋惜：“差一步就能碰到阿譚，坐吧?！闭鋬毫媪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