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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問一朵花。這朵花只有五片又小又圓的白色花瓣,中間簇?fù)碇欢淠埸S花蕊,綠色莖上生出兩片細(xì)長葉子,看上去再普通不過,在路邊隨處可見。不過現(xiàn)在這朵花扭了扭莖,兩片葉子卷在一起,捂住了花瓣,仿佛被男子注視地有些害羞,它嬌叱道:“廢話,老娘的消息還能有假?”是一個嫩生生的、還帶著點奶音的小姑娘的聲音。男子放下了手上的事,走過來,俯身彎腰,對那朵花伸出手?;◤耐林邪纬龈o,抖了抖土,順著男子的手爬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嘟噥道:“靈藥都不伺候了,你這是要去干嘛?我提醒你,太清可是道修第一大派,隨便一個弟子都能打敗你兩萬三千次,再把你卷巴卷巴丟到煉丹爐里!”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用男子的衣服擦干凈了自己的根,把土蹭滿了男子的肩膀。“我還能去干嘛,當(dāng)然是準(zhǔn)備去偷人?!蹦凶悠届o道,已經(jīng)開始收拾家當(dāng),全當(dāng)沒看見花的小動作。“偷人!”花花用葉子捧住了自己的花盤,發(fā)出一聲尖叫,“你知不知道你要去哪偷,偷誰?”男子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天下最高處,獨住云中君。正因為知道,我才更要去做,錯過這一次,我哪里還有下一次機會?”花花開始在他肩膀上拼命蹬腿,準(zhǔn)確地說是甩根,只是她的根平時被她精心保養(yǎng),又細(xì)又軟,根本打不疼人,速度都快得要看見殘影了,也只能發(fā)出幾聲輕響。她氣得大喊道:“閬仙——!要送死你自己去,姑奶奶才不要陪你!我告訴你云無覓傻了,是想讓你放棄他!放棄他!不是讓你去偷人的!去偷一個傻子,我看你真是比傻子還要傻子,閬仙是天下第一大傻子!”閬仙被吵地頭疼了,聲音再軟糯的小姑娘尖叫起來都像只被掐了脖子的雞崽兒,而他的一朵花能頂三百個小姑娘。畢竟這朵花名為風(fēng)聞,可聽天下事,聽得東西多了,自然要格外能說一些。閬仙道:“別吵,花花。你陪我去,我給你五十滴靈液?!?/br>花花瞬間安靜了,用兩片葉子尖尖挨著尖尖,扭了扭,扭捏道:“給老娘一百滴,老娘就陪你一起去?!?/br>“好?!遍佅梢豢诖饝?yīng),繼續(xù)收拾東西。花花用葉子卷住他一縷頭發(fā),晃蕩道:“不過閬仙,我還是不明白,你偷一個傻子回來有什么用?”閬仙道:“他修為無損,則紫府魂魄無礙,應(yīng)該是中了毒,既然是中毒,自然有解藥可以治好他。還有,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了,在修真界躲不過太清,我們必須要去凡間界。”花花繼續(xù)問道:“那那些靈藥呢?”閬仙道:“我會布下結(jié)界護住他們,里面也有幾株已經(jīng)生了靈智,互相照顧一下,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問題?!?/br>花花道:“那好吧,最后一個問題,你準(zhǔn)備怎么讓云無覓跟你走?他修為無損,天下間可沒有什么迷藥藥得倒他?!?/br>閬仙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還沒想好,不過我想,他既然傻都傻了,大概會自己愿意跟我走的吧?!?/br>花花一頭霧水,不過她數(shù)了數(shù)一百滴靈液就是她自己平日里要攢一百年的分量,又很快開心起來,把這件事丟到腦后去了。閬仙和花花出乎意料地順利地進入了駐云峰。太清已經(jīng)知道云中君中毒了,但仍然與從前一樣,無人上得了那座峰,云中君設(shè)下的陣法運轉(zhuǎn)一如往昔。他們無法探得具體情況,只能保守消息,權(quán)作無事發(fā)生,避免形勢生變,暗中由精通陣法的長老進行推演,以求早日見到云中君。花花指引著閬仙找到了云無覓,他坐在崖邊,在看云,頭發(fā)披散著,和隨意披在身上的道袍一起,被風(fēng)吹得不停翻飛。世人皆知云中君是天下表率,從不會衣冠不整現(xiàn)于人前。閬仙已經(jīng)走到了云無覓身邊,可是云無覓仍然盯著云,沒有看他,直到閬仙握住了云無覓放在膝上的手。閬仙說:“我找到你了,云無覓?!?/br>云無覓才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神情懵懂,很明顯不明白閬仙的意思,卻并沒有展現(xiàn)出好奇心,待發(fā)現(xiàn)閬仙再沒有動作后,他又重新轉(zhuǎn)回去看云了。花花:“完了,是真傻了。”閬仙:“……”他長久地沉默,說不出話來,他其實是抱有著僥幸來的,云無覓在修真界是一個活著的傳說,傳說只能以完美或悲劇收場,不能變成一個笑話。誰會相信他有一天會變成一個傻子呢?閬仙錯覺眼眶里流淌過溫?zé)岬臐褚?,可是草木無心,又怎會流下淚來?閬仙繞到了云無覓身前,半跪下來,開始替云無覓整理衣物,一點點撫平他衣上褶皺,幫助他系好衣帶。他伺候過的靈藥一個個都比云無覓嬌貴,此時伺候人穿衣,還算是大材小用了。待穿好了衣物,閬仙又拿出梳子開始替云無覓梳頭,他動作又輕又緩,指尖滑過云無覓發(fā)絲時,像是在安撫一只皮毛柔順的大貓。他站在云無覓身后,看不見云無覓神情,自然不知道云無覓已經(jīng)沒在看云,而是在看剛剛被他握住的那只手。閬仙牽起云無覓的手,待云無覓看過來后,直視他的目光問道:“云無覓,你愿意跟我走嗎?”云無覓看著閬仙,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很干凈,是那種纖塵不染、空無一物得干凈。他聽不懂。閬仙意識到了,他嘗試著牽著云無覓站起來,云無覓乖乖站了起來,而且本能地反握住了閬仙的手。他一站起來,高出閬仙半個頭,肩膀和胸膛都比閬仙更寬闊,原先坐下時因為眼神懵懂而產(chǎn)生的無害感便消失了,反而像是他牽著閬仙,而不是閬仙牽著他。閬仙松了一口氣,聽話就好,聽話就代表著云無覓愿意跟他離開太清。“我會治好你的。”即使知道云無覓聽不懂,閬仙還是仰頭看向云無覓雙眼,認(rèn)真地對他許諾道。“我們下山。”閬仙對花花說道。第三章常笑(壹)有云無覓在,離開太清比進入還要容易。花花坐在閬仙身上,問他:“我們要去哪兒?”閬仙皺了下眉,道:“先去收集藥材吧。你知道哪有常笑的蹤跡嗎?”人間有一種樹,名常笑,其果形似飛鳥,千年熟一,落地化人,性至善,可活百日,死后重新化果,皮自褪,留果rou,即為常笑心,可入藥。花花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想要常笑心?”閬仙道:“是,云無覓的癥狀是七情混沌,爽靈蟄伏,識神不顯,我決定先試著重新喚醒他的七情。”花花用葉子指了指方向,道:“那我們?nèi)|南方吧,那里有一顆已經(jīng)化人的常笑果。”燕國東南邊陲,烏茶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