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活下去?！?/br>
梁袈言眉毛蹙起：

“他不想活？”

“看不出來嗎？”

施光寒咧開嘴，露出冰冷陰森的笑容，嘲弄地向他走來。

但那嘲弄不是給梁袈言的。

“他已經(jīng)被徹底拋棄了，連他媽都不想要他。因為他是個一事無成，連撿現(xiàn)成當傀儡都做不好的窩囊廢?！?/br>
“你是他唯一的希望?！?/br>
施光寒的個子和少荊河的差不多，所以連走到近前看他的角度也都一樣。

但梁袈言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愉快。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甚至因為屏住了呼吸，以免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他總覺得施光寒身上散發(fā)出的，也是那種老舊的屋舍臺階下，布滿青苔的青石板被翻開時散發(fā)出的，混雜了潮氣霉氣以及一點冰冷的蠕蟲氣息的氣味。

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

“既然他是這樣的窩囊廢，那么你為什么又還守著他，希望他活呢？”

梁袈言平靜地反問。

施光寒的眉毛一挑，目光里掠過驚訝。

但這驚訝不光是因為梁袈言忽然這么問，而是梁袈言似乎意外地觸及了他還沒認真想過的盲區(qū)。

于是隨著梁袈言的提問，他對自己的動機也有了一點疑惑。

“因為……”

如同不甘示弱一般，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梁袈言的眼睛，緩緩地說：

“因為，我還需要他?！堑模彼拿碱^慢慢落下，似乎因為找到了個能把梁袈言懟回去的答案而洋洋得意，“我還需要他成為我的－－”

梁袈言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點好奇，好整以暇等著他的答案。

但他這個眼神卻讓施光寒又警覺起來，倏然住了口。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只要讓他活下去。”

他再次恢復到了冰冷的命令式。

梁袈言忽地勾唇微笑起來：

“所以我如果這么做，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咯？”

施光寒在一時的語塞之下，勃然變色。

在他看來，梁袈言的這個笑容刺眼極了，充滿了嘲諷！

就像是他也并不那么在乎遲天漠的死活，現(xiàn)在還是為了一個只會空口白牙來拜托他的施光寒，憑什么？

對啊，憑什么呢？

這世上的所有本來就是有價格的。

再說梁袈言和他，原本毫無關聯(lián)，更談不上交情。

施光寒眼中的幽光又熠熠地動了。

他略略地低下頭，又向梁袈言耳邊靠近了一點，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說：

“只要你能讓他活下來，一個億，我可以立即打到你指定的賬戶?！?/br>
說完，他重新抬起頭，審視起梁袈言的表情。

正如他所料，梁袈言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談起錢向來不會真情流露，生怕讓人看出他們也會為了銅臭甘于折腰的庸俗。

“一個億”三個字，就像一滴小水珠掉進梁袈言的心湖里，隨著物理上蕩漾開的一點漣漪，那片湖水很快就恢復了波平如鏡。

他只是帶著一點了然的笑意，抬眼看向施光寒，輕輕吐出幾個字：

“看來他的命在你心里的價格，是一個億?！?/br>
施光寒又蹙了眉，不知他這話什么意思。嫌少？不然難道還是為遲天漠打抱不平？

“二位可以的話請待會兒再聊，探視時間快要結束了?！?/br>
等在前方的護士小姐終于發(fā)出鄭重提示。

再沒有給施光寒開口的機會，梁袈言聞言最后望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施光寒站在原地，不知他結果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是答應還是沒答應。

但口袋里手機發(fā)出了振動，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眉頭再次緊皺，拿著手機匆匆走出了病房區(qū)。

梁袈言終于見到了生死未卜的遲天漠。

他的病床旁擺滿了各種儀器，他像個機械人，無數(shù)條儀器上的管子連接在他的臉上，手上，還鉆進他的被子里。

他戴著呼吸機，半闔著眼，顯然不是睡眠狀態(tài)，但又并不清醒。

護士先過去給他檢查了儀器上的各項數(shù)據(jù)，他的滴液，身上接出來的袋子等等，然后才俯身仔細觀察了一陣他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

“遲先生，梁教授來了?！?/br>
護士在他臉邊輕聲說。

遲天漠緩緩睜開了眼睛，過了片刻，眼珠子才又緩緩地轉向她。

護士聲音柔和地把剛才的話又對他重復了一遍。

他這回就像是被打了針興奮劑，昏蒙的眼睛一下有了光亮，甚至還微微抬起了手臂。

護士立刻站開，示意梁袈言可以過來了。

梁袈言慢慢走過去。

隨著梁袈言的身影映入眼簾，遲天漠很明顯激動了起來，手抬了又抬，但始終也抬不高，卻又扯動了他身上的管子，嚇得本來要出去的護士趕緊又奔回來。

“遲先生，你不要亂動?！?/br>
護士按下他的手，又仔細檢查了針頭的松動情況，做了加固。

“遲先生，你因為用藥過度，影響了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所以你的語言能力和行動能力都暫時受到了影響。你現(xiàn)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好嗎？”

護士鄭重而嚴厲地向他說明任意妄為的嚴重性。

“如果你再亂動，隨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別試圖說話，也別試圖做動作。我知道你現(xiàn)在比較激動，所以保險起見，我要給你上縛帶?！?/br>
護士動作很利落，說完話就拉出了床下的縛帶，給他固定好手腳，弄好之后才解釋：

“這只是暫時的，等梁教授走了之后，我再給你松開。所以別著急，??？”

梁袈言就看著護士像對著個不聽話的小孩子，再三對他叮嚀完，就迅速地離開了病房。

因為留給梁袈言的探視時間已所剩不多。

不過時間多少，梁袈言并不在意。

他再次走上前去，遲天漠呼吸面罩里的霧氣很快變得濃重。他的胸口起伏的幅度明顯增大，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梁袈言，就像看到期盼已久的神降臨在他面前。

“遲天漠?！?/br>
梁袈言站在床邊看他，目光平和。

“不管怎么說，謝謝你。”他說。

遲天漠的眼睛一下濕潤了，很快眼角流下兩行眼淚。

他拼命蠕動嘴巴，想要說話，可他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

于是他只能努力搖頭，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