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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聶老戴著眼鏡,手微微顫抖著,把紙湊到近前,像是不認(rèn)識那些字??粗粗?,他臉上的皺紋全都僵直不動了,又像老樹突然遇到了風(fēng)暴,樹干上皸裂的裂縫以rou眼不可見的趨勢無聲無息地向外延展著。梁袈言很了解他。越了解在旁邊看得就越心驚。他不知道老師這是怎么了。剛開始他還擔(dān)心老師脾氣硬說不定要發(fā)大火。聶老這個年紀(jì)了,動不動就發(fā)火很傷身。聶老回來前,他還甚至想著措辭要怎么去勸、如何安撫。可是現(xiàn)在,聶齊錚的反應(yīng)不僅在他意料之外,還讓他很摸不透。就像他發(fā)現(xiàn)的這件事里,抄襲的不是許立群,而是他聶齊錚。論文有好幾頁,但聶齊錚光面上那頁就瞪了半晌,完了也沒再翻,就緩緩地遞回給了他,梁袈言慌忙接過。聶齊錚不說話,他也不敢說。光看著老師面色鐵青,忽然手向后摸到了辦公桌,剛才拿著論文都在顫抖的手在桌面上摸索了兩下才按住,身體又無力地向后靠去,靠著那只手撐在桌面上才穩(wěn)了下來。梁袈言趕緊跨步上前扶住他,怎么看也知道聶齊錚這是受了打擊,剛才進(jìn)門時那個精神矍鑠目光如電的老人,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眼中的神采褪去,挺直的脊背也佝僂了,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精神,一下蒼老了許多。“老師,您沒事吧?”梁袈言擔(dān)心得不得了,趕緊扶著他到座位上坐下。聶齊錚坐在椅子上,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搭著桌面,眼睛望向不知去處的一個定點,沉沉地嘆了口氣。“老師……”梁袈言幾乎沒有見過一向硬朗的聶齊錚呈現(xiàn)出這樣的老態(tài),心里的不安一陣陣涌動著,直覺自己是闖禍了。雖然他不知道闖的是什么禍,明明被抄襲的是自己……聶齊錚對許立群一向也不怎么待見,總說這人心思都不放在專業(yè)上,只好專研門道,平白占了東語系的一個教師名額,要不是資歷長,對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的“工作”做得到位,聶齊錚早就想把他攆走了。可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油滑小心滴水不漏的許立群終于犯了大錯,為什么聶齊錚反倒比他這個被抄襲的更受打擊?梁袈言看著聶齊錚對虛空瞪著眼睛,從臉頰上能明顯看出他后槽牙在咬了又咬,顯然是生著氣,但又不說話。梁袈言甚至擔(dān)心起他不會是已經(jīng)在犯病了吧?連忙去倒了杯水來,張口要說:“您藥--”他是想問聶齊錚需不需要給他拿藥。但聶齊錚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還提醒他這事要怎么辦。聶齊錚終于轉(zhuǎn)過臉,接住他遞來的水,同時聲音疲倦而低沉地說了句:“你是受害者,這事你看著辦吧?!?/br>“我?”那時的梁袈言還很年輕,一直有這些長輩在前指路引導(dǎo),整天只埋頭做自己的學(xué)問,日子過得十分單純。突然遇到這樣的事,他本來就不知該怎么辦好,現(xiàn)在聶齊錚一反常態(tài),還把問題丟回給他,他更慌了手腳。他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那兩篇論文在自己手里不知不覺已被攥得皺巴巴的。但是到了中午吃飯,他才終于知道聶齊錚是怎么回事。午飯他去教師餐廳,排隊時很自然就遇到好幾位院里的年輕老師。他本來就招人喜歡,和同事間關(guān)系也一向融洽,既然遇到了當(dāng)然就聊開了。其中有一位正好是西語系的方老師,和別人一起來的,見了他盯著他的盤子就開始揶揄:“喲,袈言,胃口真好嘿,瞧東語系這日子過的,可比我們滋潤多了?!?/br>梁袈言傻懵懵地笑,不知道人家這是在找話茬跟他搭話:“這不就A餐嗎?你想吃買去就是了。”方老師搖搖頭:“不,不一樣。你吃就是A餐,我們吃就是蠟燭,體感差遠(yuǎn)了?!?/br>這話梁袈言就聽不懂了:“怎么呢?”旁邊一同來的法語系的老師哈哈大笑:“你沒聽出來嗎?他是說他們西語系今天被你們聶老訓(xùn)孫子似的訓(xùn)了一頓之后,再看到你們系的人很倒胃口,吃什么都是蠟燭。”梁袈言還不知道這事,當(dāng)然很驚訝:“聶老去過你們系了?”“去了。”方老師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果然只買了碗牛rou面。不過吐槽歸吐槽,他依然還是和梁袈言坐到了一起。“我是真不知道?!绷呼卵袁F(xiàn)在有點明白聶齊錚那是怎么回事了,對著方老師也莫名感到歉意。因為他知道聶老一向很把自己當(dāng)外院的大家長,看著這些小輩自然都是兒孫,雖說也是對事不對人,平時說話就直來直去一點不客氣。年紀(jì)也大了,說過就忘。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人家又不真是他兒子孫子,面上對他敬重,背后對他的微詞可不少。方老師當(dāng)然不是真對他有意見。聶老是聶老,梁袈言就是只溫順的梅花鹿,還是很招人喜歡的。“我也是聽說,這種會哪輪得到我參加?!狈嚼蠋煶灾拿?,邊吃邊說,邊說邊笑,“不過幸好沒去,反正我們系主任、書記、還有方教授他們幾位回辦公室的時候那臉色就跟鍋底差不多。我們一打聽,才知道會開到一半忽然聶老出現(xiàn)了。他老人家威風(fēng)凜凜啊,托塔天王一般往會議室中間一站,指著我們系的這些領(lǐng)導(dǎo)啊老師啊就開始訓(xùn)。不開玩笑,真跟訓(xùn)孫子似的。哎喲我的媽呀,你想想那場面,可惜是沒錄下來,不然真值得收一盤回家留念?!?/br>“瞧你這樂呵勁!”邊上的法語系老師乜眼睇他,也跟著笑,“盼這天盼好久了吧?”方老師哈哈大笑,又捂起嘴悄聲說:“那可不!你知道我們系那些領(lǐng)導(dǎo)平時一有事那?;尩膭艃海?,別提多煩人了。要不說是聶老呢,不然還真沒人能整治他們。”“聽說當(dāng)時院長也在呢。”“在呀!不就是開林教授他們那事兒的總結(jié)會么?院長當(dāng)然得來。結(jié)果趕巧兒了嘿,同志們!院長出事的時候可沒幫著我們系,偏這時候在孫子里被當(dāng)了大孫子,成了聶老的集火對象。哈哈哈哈,聶老簡直我偶像!”他說得眉飛色舞,梁袈言也跟著笑起來:“說了這么半天,原來是在夸聶老呢。平時怎么沒看出來你對他老人家這么尊敬呢?”方老師哈哈一笑:“平時也尊敬,程度差點兒。我跟你說,今天開始我都要羨慕你們東語系了知道嗎?你知道聶老在會議室里拍著桌子說那話多帥嗎?就指著我們系那些領(lǐng)導(dǎo):‘你們這一個個不長進(jìn)的東西--’”梁袈言笑著搖頭,這不是聶齊錚的口氣,一聽就是他杜撰的。“‘你們知道B大西語系這塊招牌當(dāng)年是怎么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