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0
聲狗叫。路邊的路燈昏黃孤清,像幾個到點就不得不上班的值夜人,沒精打采又百無聊賴,就站在那兒亮著。村子里的路有泥土夯的、石板蓋的,也有水泥鋪的。民宿前面這條就算是村里的大道主路了,是條鋪了十年以上但基本沒怎么維護過的水泥路。大車也走小車也走,拖拉機、牛車、行人……各種軋壓,早已不復(fù)平整,到處都是各種坑坑洼洼,碎石泥塊,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積水。這條路是東西朝向,出村的方向就是東,再往里走就是西。梁袈言站在門口想了一下,其實也毫無頭緒,只能胡亂先選了東邊。路外就是綠油油的農(nóng)田。夏季的田野是很生機盎然的,各種昆蟲和它們的天敵們都宿居于此,一點不寒磣地大力發(fā)聲各自較勁。蟲叫蛙鳴匯聚成了夏夜田野的歌唱,更襯托出田間野地里空寂無人的寂寥。梁袈言就在這些“唧--唧--”、“咕呱、咕呱”的陪伴下,茫然地拿著支手電四下照著,不時在黑暗的地方停下,更加仔細(xì)地尋找查看。因為路是直的,如果路上有人一眼就能看到。所以他總擔(dān)心少荊河在光線不明的地方被坑坑洼洼拌了,一跤摔下了水田。摔暈了、腳崴了、陷在哪兒了、求救無門了……他自己在這空蕩荒寂的村路上走,也禁不住擔(dān)心害怕,于是就越發(fā)無法克制地萌生出各種可怕的想象。大路走過一個岔道,就開始下坡了。這坡倒沒有多陡,但村子整體地勢高,所以坡挺長,中間沒有別道,就一路直走,一直延伸到村口。那個岔道也是通往村里的小路,沿路就是村民們的家。房子有高有矮,有新建的小樓房和老舊的土房,路上也有幾盞路燈,就是相隔比較遠(yuǎn),而且比大路上的更暗。梁袈言站在岔道口拿手電往里照了照,手電光柱里飛快地跑過一只老鼠,除此之外依然一片寂靜。少荊河不太可能這時候還往民居里逛,他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下坡。因為坡很長,光站在坡頂是看不完坡下的場面的。他沒多停留,沿著靠田野的路緣腿打個半彎,一路照一路往下慢慢走。那坡還沒走三分之一,他停住了。在村口和田野的邊緣之間,是一個占地十好幾畝的大水塘,以前村民在這里取水,后來有了自來水,就被人圍了一部分,用來養(yǎng)魚養(yǎng)鴨。塘邊有幾顆野長的野樹,也不知在這兒待了多少年頭,早已樹冠連綿,蔚然成蔭。連路燈都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抹烏的樹蔭下,現(xiàn)在站了個人。梁袈言的手電光無意中晃到那身影的時候,差點生生被嚇一跳。但他立刻又反應(yīng)過來,情緒激動起來,眼淚一下盈上眼眶。那高大頎長的背影,那鼓鼓囊囊的書包,那不就是--“荊河!”慶幸、放心、失而復(fù)得,種種的情緒翻涌上來堵住了他的喉頭。他想叫一聲,可聲音只到嘴邊,就像個小氣泡一下消散在空氣里。叫不出來,他就不叫了,低頭邊找著路,邊迫不及待地往下面沖。站在水塘邊的少荊河也被從腳邊漫射出的手電光驚動了,本能地轉(zhuǎn)了身回過頭,就看著從坡上跑下來個人,手里還拿著手電。起初他還以為是夜間來查看魚塘的村民,可不久那光越來越近,他才漸漸發(fā)現(xiàn)那人有點眼熟。那跌跌撞撞向他奔來的身影……他定睛一看,變了臉色,立刻迎過去:“教授?”“你!你--”梁袈言都說不出話,一路過來只能發(fā)著單音節(jié)。從坡上到水塘邊的是一條半人工的黑泥路,本就不怎么平順,加上天黑眼盲,下腳就更沒有深淺。梁袈言下來心切,一路走得晃蕩,眼看就要剎不住,幸好少荊河三兩步趕到,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他。少荊河扶著他,因為完全沒想到,比他還驚訝:“教授,您怎么來了?”梁袈言被他扶住的同時也抓住了他的手臂,看著這人就在眼前,這才有了真實感。聽著他顯得特?zé)o辜地問出這種問題,他頓時--那邊著急的心下去了,這邊的火氣又冒了上來!“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梁袈言抓著他的手臂,手指都快要掐進rou里,手勁一點不留情,“現(xiàn)在都幾點了?你跑這兒來干嘛????你是小學(xué)生嗎?多大人了?!出來不會先打報告?不會留個話?!還有手機呢?為什么關(guān)機?你不知道這里是荒村野地???大半夜的出點什么事,讓我上哪兒找你去!”少荊河被他掐得禁不住呲牙咧嘴,但又被他這些訓(xùn)話劈頭蓋臉地打來,壓根不敢喊疼。末了才在他歇氣的當(dāng)口,縮著胳膊小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找我。我以為沒我事了才出來的。是、是出什么問題了嗎?硬盤我沒護好撞壞了還是--”梁袈言的嘴抿成了一條線,幾乎是憤恨地瞪著他。他說的這是什么話?他提硬盤了嗎?他都沒提硬盤他扯什么硬盤?!“少荊河,你--”梁袈言深吸一口氣,先自己定了定,才松開了他的胳膊,改為捏手電。但還是那么瞪著他,嘴唇發(fā)抖:“你多大人了?你自己說!出門也不打招呼,這大半夜的你是要干嘛?在這兒--”他轉(zhuǎn)著頭往四下里瞅了一圈,“在這兒看風(fēng)景?!”少荊河這回才是聽懂了。才明白他在發(fā)什么脾氣。他也松開了扶著梁袈言的手,默不作聲地看著梁袈言,看著他頭一回發(fā)這么大脾氣。梁袈言的手電沖著地面,但山村里的夏夜晴空萬里,星光漫天,梁袈言剛出來的時候覺得哪哪兒都黑,但其實適應(yīng)了之后能發(fā)現(xiàn),少了人造光的干擾,野地里依然是亮堂的。所以少荊河依然能看到梁袈言的眼睛明亮得猶如倒映月輝星光,在黑夜里亮閃閃的瞪著他。“教授……”兩人互看了好一會兒,少荊河才低下頭,輕聲說,“我不知道你會找我。對不起……”“少荊河!”梁袈言聽著他這話快氣笑了。“在。”“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是我要你給我寄硬盤,也是我自己要出來找你,你什么都沒做錯,為什么要一直跟我道歉?”“我……”少荊河慢慢抬起頭,望了他一眼,“我害你這么晚出來找,對不起……”梁袈言連嘴角的線條都繃得筆直:“還有呢?”“自作主張出來,沒留言告知。對不起……”“還有?!?/br>“手機沒及時充電,讓你沒打通。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