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沙石從刀尖滾落。

    “付燼，”鐘遠螢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我?guī)闳ヒ粋€地方。”

    付燼緩慢地轉(zhuǎn)頭看向她，渙散無光的視線一點點聚焦，而后手一松，刀掉落在木地板上。

    兩人坐上飛機，近兩個小時來到楠青市，接著打車去往郊區(qū)。

    付燼一路上都沒問她要帶他去哪，就好像只要她在，他跟著到哪里都行。

    鐘遠螢也沒心思說話，一直強迫自己冷靜，反復(fù)思考最終答案，是否要這樣做。

    氣氛有些壓抑沉悶。

    冬日的天暗得早，郊區(qū)外的路燈稀疏，光線昏暗，透過車窗看向遠處，只能看見樹林輪廓模糊的暗影。

    到達墓園，下了車，付燼將她解下來的圍巾，重新給她圍好。

    冷風(fēng)喧囂，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鐘遠螢牽起他的手，走上石路臺階，不久見到生銹斑駁的大鐵門，鐵門正中央吊著一盞黃燈。

    “阿爺，阿爺?！彼龁玖藘陕?，敲幾下門。

    過了會兒，門咯吱一聲被打開，傳出悠長的鐵磨聲。

    阿爺看也沒看她，自顧自轉(zhuǎn)身往里走。

    “阿爺，酒放在椅子上了。”阿爺照常進了木屋，鐘遠螢又將東西放在他平時坐的木椅上。

    她繼續(xù)牽著付燼往墓地里走，經(jīng)過一塊塊冰冷的石碑，最后停在一處碑前。

    鐘遠螢深吸一口氣，而后輕緩地說：“付燼，這是我mama?！?/br>
    付燼一怔，意外地抬起眼，似乎從未想過她會帶他來見這么重要的人，孟梅娟在她心里的地位，他太過清楚。

    “mama，我?guī)麃砜茨懔?。?/br>
    墓園常年有種蕭瑟冷寂之感，讓人心頭沉重。

    付燼手心開始出汗，站直身子，鄭重地彎腰鞠躬道，“阿姨您好?！?/br>
    “mama，今晚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鐘遠螢看著石碑說，“我要結(jié)婚了?！?/br>
    瞬間，她感覺付燼指節(jié)猛地收緊，以至于她的手指也隱隱發(fā)痛。

    付燼止住呼吸，雙瞳微縮，定定地看向她。

    鐘遠螢沒有猶豫地與他對視，一字一頓地說：“付燼，我們結(jié)婚。”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征集一下番外，我早點構(gòu)思一下，我想到了一個婚后的。

    大伙兒還想看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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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長夜螢燈13

    鐘遠螢不是因為一時沖動提出的結(jié)婚。

    她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反復(fù)思考, 像是從灰土里扒拉出零星的期許，再往下深挖, 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心底早已有一個答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在她印象中, 婚姻二字沉重不堪, 難以和幸福劃上等號。

    她也以為起碼再過個幾年, 自己才能坦然面對婚姻。

    但她不想付燼繼續(xù)活在這驚疑不定的日子里，哪怕這段時日他能熬過去。

    最讓鐘遠螢沒料到的是付菱青的遲疑態(tài)度。

    鐘遠螢和付燼回到付家別墅, 告知付菱青結(jié)婚的事情。

    付菱青沉吟片刻，起身說道：“遠螢，你先來我房間, 我們聊聊?！?/br>
    鐘遠螢倒不緊張，付燼卻拉住她的手腕, 抬眼看向付菱青, “就在這里說。”

    付菱青眉梢微抬，半開玩笑道：“怕什么，就聊幾分鐘, 我又不會把人給怎么樣。”

    付燼還是沒松手, 與付菱青無聲對峙。

    “付燼，我去一下, 沒事的?！彼兆∷氖滞? 輕晃了下。

    他的漆眼中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付燼松了手。

    鐘遠螢跟在付菱青身后，一個心提了起來，付燼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而且剛才付菱青沒有正面回答同不同意, 就只讓她跟來談話。

    進入房間，兩人面對面坐定。

    靜默片刻。

    “遠螢，對不起，”付菱青先開口說話，“這些年來你也知道，我對你好是因為阿燼?！?/br>
    鐘遠螢：“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對人好，所以沒關(guān)系?！庇H人之間因為血緣，朋友之間經(jīng)營感情，同事之間利益工作等等。

    但她隱隱覺得接下來的話才是付菱青想說的重點，于是緊張地繃直了腰背。

    付菱青柔聲說：“無論如何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同樣在乎你今后的幸福與否?！?/br>
    “阿燼不是一個合適結(jié)婚的對象，他的自閉癥能復(fù)發(fā)第二次，就代表也許還有第三第四次的可能，你心又太軟，會刻意減少矛盾爭吵，甚至不敢提離婚，這樣你以后會很辛苦。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同情也好，喜歡也罷，我希望你再認認真真地考慮一段時間。”

    鐘遠螢聽得出話里的真摯誠懇，心頭一軟，眼睛發(fā)酸得厲害。

    從小到大，付菱青對她的感情是真，付出也是真，她都記在心里，聽老爺子說過付菱青的婚姻很不幸，懷著孩子勞心勞力地照顧心理疾病的丈夫，身心疲憊地將孩子生下來，沒過幾年，丈夫在家自殺。

    而現(xiàn)在，付菱青完全站在她的這邊，為她考量一切。

    如果孟梅娟還在的話，應(yīng)該也會這樣做吧。

    鐘遠螢最羨慕付燼的地方就在于他有個這么好的mama，陪伴他到現(xiàn)在。

    “不打算結(jié)婚，或者不想和阿燼在一起，”付菱青溫聲道，“不用覺得有壓力，直接說出來，我會把他送去美國，由那邊的醫(yī)生接手治療?！?/br>
    付燼被送去美國，能不能治好，將來怎么樣，付菱青都沒說，只是希望鐘遠螢沒有任何負擔(dān)，冷靜理智地思考婚姻這件事。

    鐘遠螢真心實意地說：“付阿姨，謝謝你?！?/br>
    “不過?！?/br>
    她唇角稍彎，語氣輕快而認真：“我是真的想和付燼結(jié)婚?！?/br>
    ——

    付燼在客廳來回走動，面色焦慮，見鐘遠螢出來之后的表情沒有異樣，才暗自松了口氣。

    鐘遠螢：“走吧?！?/br>
    “嗯。”

    付燼以為要回北棠市，結(jié)果見她接過李叔的車鑰匙，開車上路。

    鐘遠螢沒開導(dǎo)航，自顧自地思索路線，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付燼，他也沒問她去哪，就好像只要有她的地方，他在哪都好。

    一路來到民政局門口附近的停車處。

    付燼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攥緊她的手腕，聲線緊繃不少：“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