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門，這些妖怪也從沒抬過架籠，這會兒在空中顛來顛去，晃得她頭暈。

    可她心里更難受。

    或許是嬌氣慣了，現(xiàn)在連這點苦都受不了。月無燈里心想。

    月無燈里幽幽地嘆了口氣，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辦，她一點都不想嫁給這個來自北方的大妖怪。

    她喜歡美麗的事物，而不是像那妖怪那樣的、就算是化成人形，也格外粗獷兇惡的妖怪。

    要說好看，還是要數(shù)神明。

    月無燈里是召喚過神明的，那是一個赭發(fā)藍眸的少年，脾氣暴躁卻又意外的溫柔。

    那也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面孔。

    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為了給被病魔纏身的父親祈福，月無燈里獨自溜去了曾經(jīng)見過的一個神社。

    路上什么人也沒遇見，這里似乎沒有多少人會來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神，只一遍又一遍地祈禱。

    直到神跡降臨。

    聽完了她的訴求，少年模樣的神明看著她，一臉無語：“你知不道自己求的是什么神？”

    小燈里茫然地搖搖頭、又遲疑著點了下腦袋。

    神明在她眼里就是無所不能的，并沒有什么分支。

    中原中也額角一跳，當即虛空坐下，隨手指了個方向：“老子是荒神，醫(yī)治疾病去找隔壁大國主神?！?/br>
    “為什么？”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我又不是負責除災醫(yī)病的！”中原中也蹩著眉，像看傻子一樣。

    小燈里看了他一會兒，了然地點點頭：“所以，您救不了我父親對嗎？”

    她說完，還對著這位神明鞠了一躬，正色道：“那您先回去？我再去求能辦到的神明大人?！?/br>
    雖然他不會除災醫(yī)病這是事實，但被這小丫頭這么說出來，中原中也無端地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更何況，這里是他的神社，能喚的出來其他家伙就怪了。

    他咬咬牙，彎腰湊近了小燈里：“誰說我辦不到，你給我等好了?！?/br>
    說完，他也不管小姑娘的反應，又隱去了身形。

    中原中也沒說的是，就算小燈里真的去了大國主神的神社，那家伙大概也不會管她。

    但他不一樣。

    月無燈里的父親，東國的大名。

    在生了一場重病之后，他奇跡般的痊愈了，沒有一點后遺癥。

    這是神的眷顧。

    所有人都這么說。

    而后，便是全國的歡慶，人們虔誠地去神社祈福感謝，不是小燈里去過的那座。

    而是一座用來供奉大國主神的神社。

    直到這時候，她才從婢女口中得知，原來每個神明都有自己的定位，他們并不是無所不能。

    可她當初求的，并不是這位大國主神。

    他說他是荒神。

    她向父親解釋的那些話并沒有被人放在心上，沒人相信她。

    這不公平，分明就是荒神大人救了他?？蓻]人相信，他沒有得到應有的信仰。

    小燈里惴惴不安地又偷跑去了那座空蕩蕩的神社，但這次她運氣不好，遇上了不懷好意的妖怪。

    平日里她極少出門，見到的妖怪也大都良善，從沒有直面過如此的惡意。

    小姑娘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動，還給扭傷了腳踝，坐在地上淚水直打轉(zhuǎn)。

    中原中也就是這時候出現(xiàn)的。

    他一擊絞殺了那幾個妖怪，而后，轉(zhuǎn)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嚇壞了的小姑娘。

    “你好弱?！彼爸S道。

    被他這么一說，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再也繃不住了。

    恐懼感與疼痛感全部涌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腳踝像是要斷掉一樣，身上也有幾處擦傷，她哪里受過這種苦。

    小燈里當即就哭了起來。

    她哭的時候，并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音，而是小聲地嗚咽著，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幼獸。

    “喂，你哭什么……不就是說你弱，不至于吧?！?/br>
    小燈里沒理他，哭得更兇了。

    “你別哭啊……”

    中原中也無措起來，他上前幾步，在她臉上點了點，指尖被溫熱的淚水沾濕。

    他良心好痛。

    就這么個人類小丫頭，他怎么還給人欺負哭了。

    “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弱、不弱，好不好？”中原中也哄她。

    小姑娘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塵，但上面的花紋依舊清晰，看著有點眼熟，他眼神往旁邊瞥了瞥，正是樹梢上開著的艷麗的花。

    都印在衣服上了，小姑娘大抵是喜歡這種花的。

    他這么想著，飛上去給她折了幾支，遞到她眼前：“這個給你，不準再哭了?！?/br>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語氣是不是有點強硬，到底還只是個小孩，他該多包容一點的。

    但小燈里的確是止住了眼淚，她打了個嗝，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接過那幾支開的正好的花。

    見她終于不哭了，中原中也松了口氣，他想說你怎么這么嬌氣，又怕再次惹哭了小姑娘，只能忍住。

    “謝謝您?！毙衾锊亮瞬聊樕系臏I痕，抬起頭說：“但我哭不是因為您說我弱?！?/br>
    “那是什么原因？”中原中也蹲在她面前，無奈地給她擦了擦臉。

    她手上沾著不少塵土，這會兒全抹到了臉上，看上去狼狽極了。

    小燈里心虛地小聲道：“對不起，您救了我父親，但他們都在感謝一個叫‘大國主神’的神明?！?/br>
    “明明、明明幫忙的是您……”

    她越說越自責，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中原中也心中一暖，他伸手把小姑娘撈到懷里，在她后背輕輕拍著：“沒關(guān)系?！?/br>
    原本就是他去找了大國主神幫忙，按理來說那些人也沒供錯神。

    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說實話非常奇妙，他并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

    又哄了一會兒，中原中也才松開她，上下打量著，又蹩起眉來。

    之前都顧著哄人，他現(xiàn)在才注意到小姑娘身上的擦傷。

    如果是之前，中原中也頂多把她平安送回家，別的什么都不會有。但這會兒，月無燈里在他心里的地位升高了一些。

    他問：“能站起來嗎？”

    小燈里沒有嘗試，干脆搖搖頭，委屈巴巴地說：“站不起來，我腳疼?！?/br>
    說著，她還掀起衣服下擺，給神明大人看自己受傷的腳踝。

    中原中也－－荒神。

    雖說看起來脾氣略微有點暴躁，但實際上，是個非常懂禮，溫柔，重情義的神明。

    看上去傷的有點重。

    他目光一凌，沒有多說，抱起小姑娘就走。

    **

    都說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中原中也幫了她這么多忙，月無燈里怎么說都得表示表示的。

    可她又實在想不到神明會缺什么。

    而她去問，也只得到一個“你傻了吧，我才不需要什么回報”，這樣的回答。

    他甚至說，之所以宰了那幾個妖怪，只是因為他們觸犯了規(guī)則，而不是因為她。

    這等同于直接告訴她：“你什么也不是。”

    可月無燈里不信。

    于是她苦思冥想，看了不少話本，得到一個以身相許的結(jié)論。

    當然，月無燈里心里有數(shù)，沒想著要成為荒神的伴侶。但人類的信徒將自己祭獻給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