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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也吃魚咧?云良有好幾次問媽,問得煩了,媽便瞪他一眼說:“狗啥不吃咧?只要咬得動,金子它也吃!”晚飯跟往常一樣,有煮白菜、酸菜炒油渣,還有上午剩下的半碟咸蘿卜。菜就擱在灶臺上,稀飯鍋里冒著騰騰的熱氣。堂屋里有凳子,他懶得去搬,就站在燈下,舉著碗喝稀飯。媽坐在燒火用的木墩上,蘿卜干在她嘴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云良不時地看看他媽,媽仍是兩眼直直盯著還在不時閃著微弱火光的灶膛,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這點上,云良無比地佩服媽。他努力了好多次,都無法跟媽一樣,眼睛看著別處,還能將飯菜準確地塞進嘴里。廚房里很安靜,家里就云良跟媽兩人。爸出外打工了,大姐在外地上大學,二姐呢,二姐在姥姥家。這幾天,本來愛說愛笑的云良媽突然沉默起來。媽不說話,云良也沒有什么話。即使有,他也不認為媽愿意聽他那些偷雞摸狗、打打鬧鬧的破事。這種氣氛使云良感覺極不舒服,所以他將碗里的稀飯喝得越發(fā)地響。云良比媽先吃完,媽便讓他去把大門拴好,再把雞櫥的門關好。洗了腳,媽早早的爬到床上。她喜歡躺在床上看電視,看的都是那種中年女人喜愛的東西。電視里演的是,一部很好的片子,她沒心思看。這幾天她心神不寧的,右眼皮老是跳。怕是更年期到了吧,她自我安慰著。到今年秋天,她就滿四十了。她跟云良爸同歲,當年他們結(jié)婚時住的茅草棚東倒西歪的,下雨天屋里和屋外沒啥兩樣。公婆早去世了,十三四歲的云良爸帶著兩個弟弟一個meimei度日。饑荒時,云良爸發(fā)瘋似的到處挖野菜,要飯,到處找工做。好在她跟云良爸都是耐勞吃苦的人,如今兩層樓房蓋起來了,有了電視,有了電話,雖然家里的擺設舊了點兒,還是她陪嫁來的,但老木椅子和桌子使得順手,她心里樂意使它們。云良在桌旁搗鼓收音機,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這么個玩意兒。媽愛戀而無奈地看著憨頭憨腦的小兒子。這小子干啥都好,手一刻也閑不住,咋就耐不住讀書呢?全不像他大姐。大姐懂事,腦瓜也聰明,去年考了重點大學,秋天該升大二了。二姐雖然學習成績不如大姐出色,但人乖巧,又勤快,還生得一副好相貌。農(nóng)村的女娃,上學上得出去,那最好,上不出去也沒關系,將來找個好婆家,也一樣過活。男娃可就難咯!她跟云良爸當了半輩子農(nóng)民,她知道當農(nóng)民的辛苦和委屈。她又想起云良爸,自從他倆結(jié)婚后,他爸就開始出去打工,每年回家一次,快過年了回來,過完年就走,滿打滿算一年十二個月,他爸只在家待個二十幾天。他也四十啦,身體又不好,有胃病,還咳嗽,又不愿去看醫(yī)生。她生氣,罵他牛脾氣,死性子,他便嘿嘿陪著笑。這次回來說什么也得讓他去醫(yī)院看看!她想著。接好最后一根線,云良滿意地站了起來,揉揉酸痛的脖子。他掃了眼電視屏幕,上面播著晚間新聞,他又看看媽,才發(fā)現(xiàn)他媽已經(jīng)睡著了。睡著了的云良媽在微微打著鼾,沒爸打得響。云良瞥見了他媽微皺著的眉頭,這樣睡覺不累嗎?他想伸手把皺著的眉頭撫平,又怕弄醒了媽,便又轉(zhuǎn)過身,拿起遙控板換著頻道,實在沒啥好看的,便關了電視準備上床睡覺。拉開堂屋門,云良很不客氣地對著外面就是一泡尿。要是媽看到了準會罵他,讓他到墻根那邊去尿??稍屏加X得麻煩,依然“我行我素”。晚上的月亮很圓,像個大面餅似的貼在天上。院子里的葡萄架在地面上投著參差不平的影子。才進三月,葡萄藤已在抽青,葡萄葉還只是一個個皺巴巴的小球,沒舒展開。已有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夜蟲在黑暗中叫嚷。一個黑影從雞櫥旁竄過,雞櫥里立即引起一陣不小的sao動。云良就知道準是他家小黃在搞鬼!果然,那黑影在經(jīng)過云良身邊時喵的叫了一聲,然后又回頭望了云良一眼,兩只眼睛閃著滿是得意的綠瑩瑩的光。雞櫥里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云良想,他家的雞真笨,每次都讓小黃得逞!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梨花香味。云良突然就沒了睡意,蹬蹬地跑上樓梯,竟賞起夜景來。村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還亮著燈,云良家斜對面的山上長滿了松樹,他喜歡松枝在風中被吹得發(fā)出響聲,尤其在夜晚,響聲最真切,有時像蠶咀嚼桑葉的聲音,有時又像奔騰的洪水在咆哮。后天又該上學了,他心里有點悶。不喜歡上學,不喜歡學校,他想離開那個令他討厭的地方,而且這個想法他己經(jīng)向媽表示了很多次。媽先是叱責,最后只跟他說:“跟你爸說去!”于是他便跟爸說,爸在電話里把云良的腦袋震得嗡嗡響。月亮開始在烏青的細云里鉆來鉆去,像條大銀魚。夜更深了點。雞窩里的雞叫了,媽讓云良去豬圈里看一下,是不是雞下蛋了。放下作業(yè)本,云良便蹬蹬地跳了出去。這雞也真是奇怪,好好的雞櫥不待,偏要跑到豬圈里下蛋。媽怕豬把雞蛋吃了,便使勁兒把雞往雞櫥里趕。雞不愿意,三番五次挨云良媽的打。漸漸的,媽每天拾到的雞蛋越來越少,她便起了疑心。經(jīng)過幾次觀察,她在稻場的草垛里摸出了十幾個胖乎乎的雞蛋。原來雞為了示威,偏不去雞櫥,而是舍近求遠把蛋下到外面的草垛里。“真是倔雞!”云良媽又好氣又好笑,只好陰沉著臉,又把雞往豬圈里趕。這回,雞們興高采烈地進去了,再也沒丟蛋。在安置雞窩的問題上,媽煞費了翻苦心。豬圈里堆放著干柴,媽便在干柴堆里團上兩團稻草,外面圍上一圈荊條,只留下一個剛好夠雞進出的小洞。兩個雞窩里一窩臥著一個蛋,一個青皮,一個白皮,握在手心里還熱乎乎的。云良把玩著雞蛋,那蛋皮兒光滑極了,他拿著兩顆蛋,一邊眼睛上放一個,對著陽光往里看。這跟水似的粘乎乎的蛋清和蛋黃,怎么一煮就變了一個樣兒?過幾天就是他十歲生日了,媽又會給他煮雞蛋。其實他不喜歡吃雞蛋,可是媽告訴他,非吃不可!又說,她小時候過生日想吃吃不到咧!屋里,媽不滿地叫著云良:“云良!云良!撿個雞蛋要這長時候???”云良不情愿地回到屋里,把雞蛋放到柜子里,重新坐到桌子旁做作業(yè)。媽停了停,揉著酸痛的手腕,手里握著一只黑布鞋,鞋邊兒上了一半。這是今年納的最后一雙鞋。每年春天漿好鞋料子,云良媽都要做新鞋,云良姥爺一雙,姥姥一雙,還有三個舅舅兩個小姨,每人都有一雙,當然少不了云良爸的。云良的大姐二姐早不穿這些手工鞋了,她們穿運動鞋,還有保暖鞋,年輕人就愛趕時髦!“不穿,我樂得清閑!”云良媽說。這雙是云良的,他正在長身體,幾乎隔個